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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师尊，师尊……”，玉浊心惊，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奈何桥。
在“他”离开灵月山脉后，梦悬独自留在了那个山洞。最初，他并不明白那是分别，只是习惯了出门寻找，又回到山洞等待，偶尔无趣会翻动着那些“他”留下的瓶瓶罐罐，也会跑好远的路，叼来几颗翠绿色的野果，堆砌在“他”留下的毯子上。
时间一点点过去，雪融化后，梦悬似乎明白了些东西，不再执着于等待。
他很聪慧，也靠着搏斗厮杀混入狼群，成为了群狼新的首领。但他依旧格格不入，不止因为毛发，而是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
他与它们所不同，他能够追寻更多的东西，有一道执念也变得越发强烈。
他开始修习，相比待在狼群，他更喜欢待在那个山洞，嗅着那抹已经快消失的花香，熟悉着关于“他”的一切。
学着辨字，学着看书，靠着那缕神念指引学会修行，一遍遍回忆效仿，做着属于人该做的一切。
数年后，他终于可以幻化出人形。
玉浊一直以旁观的视角见证他的成长，看着他逐渐展现出修行的天赋，看着他化形后像人一样走路，奔跑，和说话……数十年后，梦悬最终离开了灵月山脉。
玉浊再想跟上去，一道力量将他拉了回来。
他来到了奈何桥，耳边传来梦悬崩溃嘶吼的呼喊。
玉浊最初的记忆便是这座奈何桥，他独自站在桥头，周围游荡着亡魂，四处阴冷黑暗，前方漆黑一望无尽。
为何出现在这？
此处是他的记忆，可他的记忆里不该有梦悬的声音。玉浊拢了拢眉，生出了许多困惑，他原以为身处奈何桥时，他并不相识梦悬，可似乎不是。与梦悬相同，他也埋藏了一份记忆。
只是这些记忆混乱无比，他没能好好将其串联在一起。
“师尊……”，那道声音还在，和他过往的梦境里一样。
玉浊回了头，推开那些迎面走来的亡魂，穿过一道光墙，回到了器物宗。地上尸横遍野，修士死状各异，浓密的黑云下着小雨，雨水混杂着鲜血浸染土壤。
他独身站着，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这是他在梦境里见到过的，他死后梦悬入魔的场景。
“师尊……”，那个声音无时无刻的出现，就像是在某种指引。
玉浊往前走，在浮空看到了一团黑红的浓雾。脚尖一点，玉浊进入到了其中。
“师尊……”，那道声音变得清晰，在黑雾之中，梦悬的眼睛布满了黑意，浑身可见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爬满了黑红的魔纹。
比在百峰门见到的那次还要严重，青年的头发披散着，似失去心智，身上黑色长袍满是血水浸透的痕迹，指尖在流血，眼角也浸出了血水。
“师尊……”
玉浊上前扶住他的脸，梦悬抱头显得十分痛苦，浑身在发抖，嘴里一遍遍在唤他，“师尊……”，这人在哭泣。
玉浊并不确定梦悬能不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他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虚弱状态，或许看来更像是一缕死魂。
“梦悬、”，玉浊尝试叫醒梦悬，面前的人哭着发出惨痛的叫声，“别怕，我在，我在这里！！！”
玉浊急切的想告诉他，他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他很想抱住梦悬，想带着他逃离，他不要看着这人痛苦。
“师尊………”，呼唤他的声音渐渐变了，听来觉得陌生。
“师尊……”，梦悬还在哭，哭着哭着迎来了崩溃，身上的皮肤一点点溃烂，发丝越来越长，眼角的血变得更红，他唤出了一把剑，魔气从外往里凝聚，风声混杂着雷电。
“去死吧！！你也去死！！！”，巨大的能量波动，浓雾里还藏有另一道可怖的力量。
玉浊在雾中看到一道虚幻扭曲的黑色影子。
他的眼瞳怔了怔，一切消亡一瞬，天地轰然，某些记忆也在这时重新灌入了他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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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能重回到拜师的那一日……
玉浊以为他会拒绝收下梦悬，可当他真的看着这人出现，用那样喜悦的目光看向他时，他就知晓自己做不到了。
他清醒后陷入的最后一段记忆，是在器物宗的比试台上。
少年展露着他的天赋，一次次的比试，每一次赢下后都会望向他的期待的目光。他的尾巴和耳朵还没能够自如的收回，又或是故意的想要让他记起来些什么……
那时的自己并没能认出梦悬，于他而言这只是一份普通的机缘，可梦悬却为此修习废去了数年时光，他离开了灵月山脉，又重新的出现在了他面前。
若能回到拜师之日……
若……
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玉浊睁开了眼睛，看着身体上缠绕的藤蔓，知晓这里是梦悬的神识里。
他回来了。
像是过去了许久，玉浊发现胳膊上的“藤蔓”松了些，他慢慢想要挣开，见那东西又缠绕上来，低头咬了一口缠在脖子上的粗藤，力道并不重，没有反应，玉浊就道：“不生气了好不好？”
他从未有过这般语气，从前清冷克制，少言寡语，也从没哄过人。那藤蔓很明显的顿了顿，须臾后，才继续缠绕收紧。
“梦悬？”
无人应他。
玉浊用下巴蹭了蹭那粗藤，犹豫道：“我想摸你的尾巴了、”，这话说完那藤蔓停下了动作，过了好一会，在玉浊以为凑效时，又开始慢慢收紧。
玉浊抓住了几根藤蔓，在手里捏了捏，揉了揉，放软了语调，“梦悬，我错了。”
他道：“我不该用自己威胁你，不该把剑架在脖子上。”
“为师错了……”
手里的藤蔓变得僵硬无比，一动不动。
还不行？
玉浊觉得缠的太紧了些，有些呼吸不畅，呛咳了两声，那“藤蔓”哗的一下突然松了一半。
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玉浊又道：“我觉得胸口很闷，头也有些疼……”
“是不是缠的太久了？”
他在此处困了多久？依稀能记得过去了好几个日夜。再加上那些记忆，玉浊恍惚还会觉得度过了数年。
手里的藤蔓没有动静，玉浊连连咳嗽了好几声，那些“藤蔓”开始退去，面前不再昏暗，玉浊重新见到了梦悬。
已经不再是灵月山脉稚气模样的梦悬。
他顶着张疑惑，又担忧的脸跪在他面前，黑袍拖曳在地，披散着一头微卷的长发，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终于脱离了神识，回到了殿房内，玉浊莫名松了口气。
“头疼？”，梦悬蹙着眉头凑近仔细看他，一双黑色狭长的眼眸，近看时能清晰看到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嗯……”，玉浊没急着否认。
梦悬几乎没犹豫就开始渡他灵力，炙热的灵力一探进来，玉浊就整个身体在颤，忙打住他的动作。
“师尊？”
“好了。”，纵然渡过几次灵力，但他对梦悬的灵力还是会本能的吞噬，完全不受控制。再者，他并不觉得头疼不适。
“师尊还是这么排斥弟子的灵力？”，梦悬道，
“不是，我好多了。”
“师尊刚刚还说头疼。”
“……”，玉浊一时说不清，梦悬攥着他的手收紧，一番犹豫之后没有继续。
他垂了垂眼睑，重新看向他，不知在等什么，梦悬看着那张唇瓣，想着师尊不久前咬了他一口，还蹭了蹭他。
在他的识海里，他和那些影子里的怪物没有区别，阴暗扭曲。他缠绕着，包裹着，让师尊身体的每一寸都属于他。一日又一日，他将人拖拽进自己的神识，也明白自己在做无理的事。时间越久，他的师尊就越可能生气，或许在某一刻，还会生出想要丢下他的念头。
可就算想着这些，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性，气恼的想把这人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渴望束缚住他的一切。
“梦悬、”，梦悬一愣，视线从那张唇瓣转移， “你刚才听到了对吗？”，玉浊问，梦悬睫毛在抖，直愣愣的看着这张脸，他自是听到了，而且听得字字清楚。
“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为师错了，我想摸你的尾巴了……”，那些话又冒了出来，师尊用着从未有过的语调，说着这些他从不会说的话。
并不十分确定，梦悬很想再听人说一遍同样的话语。
“师尊……”，梦悬试探道：“师尊刚才说了什么？”
“我错了。”
梦悬手一紧，屏住了呼吸，又听师尊开口，“我想摸摸你的尾巴了、”。
师尊想摸它的尾巴……
拜入器物宗最初，他也曾装着可怜，想让这人多摸一摸他的尾巴。只是少有的几次后，师尊就教导着他要收回尾巴，不可任性。
攥着人的手握着，梦悬眼底满是迟疑，不解，他张了张唇，不知自己要说什么。
“师尊……”
“？”
梦悬凑近抱着这个人，脑子里乱成一片。
师尊怎么了吗？为何突然说些奇怪的话，又偏偏全是他喜欢听的。影子里的东西探出收回，犹如他凌乱的心绪，他嗅着熟悉的气息，手渐渐收紧。
“梦悬？”
梦悬只是抱着他，也不应他。玉浊察觉到些异常，以为这人还在置气，“为师真的错了。”，他一开口，就见梦悬身后登时多出了条尾巴。
发卷的蓝色尾巴晃了晃，十分显眼。
“为师……错了？”，他疑惑着。
见那尾巴摇的更欢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