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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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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爷,您留神,这地方暗得很。”

江公公身子压得很低,满脸谄媚的在前面带路。

掖庭这地方关的都是奴隶,吃穿用度什么的根本没人上心,更何况他眼下呆的这地儿,还是掖庭里最阴私的地方——内狱,那味道就更别提了。

内狱久不见光,空气里外不流通,再加上兴许是有死耗子……或是些什么别的死物,隐约散发着一股腐臭味,仿佛在三伏天把人蒙在了一床馊了的烂棉被里,就连吸进肺的空气都透着股酸涩的死气。

以往这种地方的差事,江充仗着自己资历老,都直接踢给下面的小太监去做,就仿佛多看这地方一眼他都能长针眼。

可今天江充不仅亲自来了,还没有捂他的手绢,而且看那奴颜婢膝的样子,他在这地方呆的还挺自在。

“我留什么神?路又不用我走。”庄引鹤语气带笑,坐没坐相的窝在轮椅里,右手指尖挂了一柄没点着的细长烟枪,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轮椅扶手,“江公公,你这地方的破路也忒差了,都快给我颠嘚散架了。”

江充闻言,冷汗出了三层,这位活祖宗他是一点都不敢得罪。

听罢,江公公一巴掌抽在了推轮椅那小太监的肩上:“没眼色的东西,慢些走!”

那太监低声应了,小心的放慢了推轮椅的速度。

他吃了一记巴掌,心里也委屈得很。

还不是因为江充走的太快,他为了跟上江充的步伐,也只能是把轮椅推得飞快。

其实也怨不得江充想快点办完这破差事,毕竟放眼整个京城,愿意跟这位半残不残的燕文公打交道的人,怕是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按理来说,燕文公庄引鹤,年纪轻轻长得又好,待人也还算得上谦和,出手阔绰就罢了,难得还不是个仗势欺人的主。虽说是个走不动道的残废,但是仗着那副皮相,风评也着实不至于差到这个份上。

这么些条件加在一起,之所以还没让他成为春闺梦里人,是因为庄引鹤是个断袖——还是个喜欢折磨人的断袖。

江充粗粗算了下,仅仅是这大半年,从掖庭出去又被燕文公玩死的奴隶,就有近十人了,这还没算上燕文公自己从外面买的那些。

年前燕国公府里逃出来了一个奴隶,大雪天的穿着单衣栽在雪窝子里,被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了,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不说,舌头还被割了。

这事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燕文公竟也懒得遮掩,反而还光明正大的把尸体从衙门那又讨了回去,说是要‘以儆效尤’。

儆没儆到尤江充不知道,但是自那时起,江充就对这个燕文公避如蛇蝎。

轮椅的速度一慢下来,轱辘轧过碎石地面的声音就小了好多。江充耳朵里就只剩下燕文公敲烟枪的声音,和远处狱卒们行刑的声音了,这俩动静哪个都让他心里直突突。

为了打破这安静又尴尬的局面,江公公只能掰开自己的嘴找话题:“公爷,外庭有好些有姿色的奴隶,规矩也都教好了,全都紧着公爷挑。怎么公爷今儿倒想起来内狱挑挑看了?我说实话,内狱这都是犯了事被罚过来受刑的奴隶,实在是……”

庄引鹤支着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百无聊赖的扫过身边一个又一个囚室里缩着的小奴隶,认真的物色着,闻言头都没回:“哦这个啊,因为我觉得内狱的可能更耐折腾一些。毕竟都动了刑还能活蹦乱跳的,也是少见。是吧江公公?”

江充闻言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舌头都捋不直了,哆哆嗦嗦的应了一声,再也不敢吱声了。

庄引鹤很满意现在这个安安静静的氛围。

他随走随看,认真的打量着每一个奴隶。

这里面的奴隶大都从出生起就一直待在掖庭,基本没见过什么生人,但是这会也没人抬眼打量他们。

原因无他,被罚到这的罪奴都过了刑,大部分都半死不活的晕着,连喘气都有些勉强,更别说做别的了。

庄引鹤回忆着自己看过的那幅画像,眯着眼仔细寻索着。

突然,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转过头去专注的盯着,连手里拿着的烟杆都忘记敲了。

前方甬道旁边有一个开放的耳室,墙上挂了不少刑具,正当中是个刑架。

内狱为了起到震慑人的效果,行刑向来不避人,为的就是让那些罪奴们好好听听自己同伴的惨叫。

眼下耳室里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掌刑的跪在地上行礼,还有一个人,看身量是个半大的少年,他大约是刚受完鞭子,身上的血迹把那一身破烂的白衣都洇透了,气若游丝的趴在地上,看不见脸。

年纪倒是对得上。

庄引鹤细瘦的手腕握实了手里长长的烟杆,在空中顿了顿,后面推轮椅的小太监福至心灵的把轮椅停下来了。

“小的参见国公爷。”

“免礼。”庄引鹤应了,随后朝地上趴着的小奴隶抬了抬下巴,“这人怎么回事?”

阿七刚刚确实是被抽晕了的。

内狱的鞭子里面缠的有马尾,就是为了保证每一鞭下去都能把人打的破皮流血。他向来谨慎不常被罚到内狱,这些狱卒们对着生面孔的奴隶又一贯心黑手狠,饶是阿七能忍得住疼,也终究还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

他身为奴隶,平日里吃的饭也就将将果腹罢了,底子本就弱的阿七,往日受重刑昏过去,都需要狱卒泼一盆浓盐水才能醒过来。

可今日,狱卒那声“参见国公爷”轻巧的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那个一直被他妥帖藏起来的轮椅上的华贵身影,过了这么多年仍是威力不减,就这么直愣愣的戳进了他的灵台,硬是靠着这五个字就把阿七砸了个清醒。

“这奴隶不守规矩,他越制乱跑,让……”狱卒跪在地上,正在回话,回首一看,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刚刚那个被他打的半死的奴隶,正扣着地上的碎石,奋力的朝着庄引鹤爬去。

江充见状,倒吸一口凉气。

“这狗奴才!”说罢,抬脚就要踢,却被一柄细瘦的烟杆拦下了。

庄引鹤看着那少年一点一点得爬过来,刚挨的鞭伤在地面上蹭过,在碎石上留下了一些暗红的痕迹,被耳室昏暗的烛光照着,泛起一层黏腻的光。

随着动作,他背上的伤口也扯开了不少,原本已经变得暗红的白衣,又多出了星星点点鲜红的痕迹。

庄引鹤察觉到了,那少年扣着碎石的手指一直在抖,想必是疼的。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爬了过来,隐忍却又决绝。

庄引鹤品了品。

也不知道为何,他从这人执拗的背影上,居然咂摸出了一丝虔诚。

虔诚?有意思。

等爬到地方的时候,阿七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他颤抖着伸出已经脱力的左手,又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血污,因此只敢小心的拽住那人衣衫的一角,哀哀的祈求:“大人,求您垂怜……”

庄引鹤垂首,看着少年的手指在自己衣服上留下的那一抹不起眼的锈红,没搭腔。

阿七就这么轻轻地拽着衣角,不敢再求了,但是也没放开。

许久后,一柄冰凉的烟枪伸了过来,把他的脸别了起来。

阿七这会头晕眼花,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他还是配合着尽力仰起脸,吃力的调整出一个温驯的表情。

于是一双墨色的眸子,就这么撞到了庄引鹤的眼中。

这孩子眼睛真黑。

这是阿七留给庄引鹤的第一个印象。

庄引鹤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奴隶的眉眼,点点头,满意了:“江公公,就这个吧。”

江充闻言,先是低头,掏了一个小锡盒出来。打开之后,里面铺满了一层黄褐色的烟丝。

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压低腰,满脸堆笑的把庄引鹤手里的烟枪点着了:“承蒙公爷不弃,能看上这东西,实在是他的福气。”

庄引鹤端着烟杆,衬着烟草燃烧时微弱的光亮,看不清表情。

他没吸,也没搭腔。

“只是他这血糊糊的,实在是不成样子。”江充身子福的极低,语气诚恳,但是话里话外都没有要跟庄引鹤商量的意思,“奴才今儿把他收拾收拾,里外都洗干净了,明天亲自给国公爷送到府上去,您看成吗?”

庄引鹤笑了一下,状似随意地问:“江公公,可若是孤就喜欢玩这种脏兮兮的,怎么办呢?”

“哎呦可使不得,”江充一张老脸缩的像个树皮,横七竖八的皱纹把那个谄媚的笑容都给挤没了,不难看出他是真着急,“国公爷的身子多金贵啊,这要是万一因为这玩意病了,老奴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例行的奉承结束后,江充这才话锋一转:“更何况,这掖庭奴隶多,光是这奴隶们的名册都山似的那么高。国公爷今儿要是想带他走,他的身契也暂时送不过来,这腌臜地方也实在不敢让国公爷久待。不如奴才明个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国公爷到时候是想要干净的还是脏的,都没人敢多嘴置喙一句。”

掖庭的奴隶,没有身契是出不了掖庭大门的。

庄引鹤明白,自己今天是别想把这小东西带出去了。

-

“恭送国公爷。”

燕文公府的林管家接过轮椅,推着庄引鹤往车驾走去。

等他妥帖的把庄引鹤安置到马车上,才敢压低声音问:“人没带出来?”

庄引鹤点了点头,寻了一个小铜钵,把江充刚刚给他填满了他却没抽一口的烟丝全磕了出来:“那老东西在御前伺候了那么多年,虽说贪了点,但不傻。这件事估计他要查个底朝天,才敢放心的把人给我送去。”

林管家把新的烟丝填好点了,递到庄引鹤手里:“那小公子的身份……”

“应该不妨事。”庄引鹤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那有些呛人的清苦烟味,让他清醒了不少,“江充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掖庭里的奴隶名册怕是都要堆不下了,几年前的烂账都过了几手人了,应该查不出来,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庄引鹤把车帘打开,散了散马车里的味道,继续吩咐:“明天别让哑巴出去采药了,让他在国公府里呆着,这孩子明天来了之后只怕没几口气让人折腾了,药让他提前备好。”

林管家低低应了声“是”。

庄引鹤猜的不错,江充前脚送走了这尊瘟神,后脚就亲自去查了。

半个时辰后,两个册子摆在了江充案头。

“怎么是两份?”江充随便拿起来了一个开始看。

递送卷宗的小太监垂首答道:“回公公,有一份是那个奴才的,还有一份是他兄长的。”

“兄长?”江充纳闷了,掖庭的奴隶,要不就是罚过来的罪人,要不就是掖庭里奴隶生的,别说兄长了,亲生爹娘是谁可能都不知道。

“这人也死了好些年了,”小太监指了指第一份册子,“之所以递送上来,是因为他当年……也是被燕文公弄死的。”

江充细细的看了看手里的两份文书,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虽说兄弟俩都是被燕文公挑走了,但是没准是因为人家就好这一口呢?

且这个奴才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坟头草怕是都几丈高了,这俩人能有什么干系。无非是长得像了些,能让燕文公琢磨出一点别的兴味来。

“烦请公公示下,这件事需要往上知会一声吗?”

“别多嘴多舌。”江充想了想之后觉得,这事大概就是燕文公心血来潮闹出来的,况且他本来不就想找个‘耐折腾’的吗,这小奴才受了那么一顿鞭子还能自荐枕席,也算是满足了他‘受了刑还能活蹦乱跳’的癖好。

江充算盘打得响得很,既然这事无伤大雅,那就万万不能再得罪燕文公了。这点小事还往上报,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

江充摸了摸下巴。

他既然有意讨好庄引鹤,那这个小奴隶几时送,怎么送,可就要好好做做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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