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这人很自然的喝了他的水,一点不似追风说的那么讲究,又或者,追风说的是真的,但是他可以稍稍得到特待。或许他在这人心中是特殊,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验证一番。
是意外还是特例?夏璟熠屏息等着对方的回应,心跳声在静谧的水汽中震耳欲聋。
良久,一阵哗啦的水声之中,夏璟熠余光瞥见傅洵之伸手接了过去,却见傅洵之只是接过在手中慢悠悠的转着,杯子每转一圈夏璟熠心跳就又加快几分。
“殿下记性真好。”傅洵之语气也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夏璟熠又等了一会,见对方又没了音,忐忑的心情忽然又沉了去,赌气道:“算了,还给我。”说着,就转身去夺杯子。
啪嗒—一声巨大的水声,夏璟熠手还未碰到杯子,却被对方反手拽进了桶里,身体掉进水中。与此同时,白榆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不用进来。”傅洵之的音调毫无起伏,与平静的声音不符的是他嘴角高高扬起的弧度。傅洵之戏谑盯着抓着桶沿住刚刚稳住身形一脸惊诧的夏璟熠,慢悠悠的仰头喝了手中的半杯茶。
夏璟熠浑身上下湿漉漉的一只手紧抓桶沿,浴桶狭小,两人挨的本就近。夏璟熠另一只手在掉进桶中时匆忙之中想要借着傅洵之的身子才稳固身形,此时手正扶在傅洵之在水中的另一只胳膊上。夏璟熠人还未从被突然拽进桶中的惊诧中缓过神来,又见傅洵之带着捉弄得逞的笑喝了茶,一时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意,却也顾不上再去想别的,因为整个心神都被对方勾了去。
眼前人笑意盈盈,白皙的皮肤在水中泡的透着红晕,一双桃花眼眼尾的红色愈加鲜艳,格外勾人。明知对方又在故意作弄自己,然而他还是不争气的被迷住了,一眨不眨呆呆的痴望着对方,直到对方慢悠悠的喝完了茶,得逞的勾了勾嘴角,夏璟熠方眨了眨眼睛,神智渐渐回笼,意识到自己盯了太久,正觉不好意思欲移开眼睛,然而目光刚刚移开半分又忽见一道模糊残影迅速从眼前划过,夏璟熠还没看清是什么,只听叮当一声,不远处传来瓷器与铜器相撞的声音,紧接着是铜器掉落在地的咣当声以及瓷器破裂的声音。
与此同时,屋内瞬间暗了下去。
夏璟熠恍然间明白了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是傅洵之手中飞出的茶杯碰倒了房内照明的铜质连枝灯,连枝灯上九只红烛在落地瞬间被全然熄灭。而因着其能燃九只火烛足以照明房间,屋内仅放了这一座灯照明,此时烛火全灭,屋内瞬间黑了下去,好在屋外月色明亮,月光穿过纸窗透了些柔洁的月光进来,虽不亮,却也不至于让屋内全然黑暗。夏璟熠在短暂的失明之后逐渐适应了黑暗,借着昏暗的光线勉强能看清对面人的轮廓。
夏璟熠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忽又觉得腰间一紧,本就不太稳固的身形随之一歪,栽到了傅洵之怀里。夏璟熠身子失了力,手从桶沿滑落后一时竟找不到支撑点,便下意识攀上了傅洵之的脖子。
“你干嘛?”夏璟熠趴在傅洵之身上,借力堪堪稳住了身形,总算找到机会问了出来,却听黑暗中傅洵之在他左耳边低声笑了出来。
“又捉弄我。”夏璟熠在傅洵之耳边嘟囔了句,随之又听一声浅浅的低笑声,伴随着一阵淅沥的水声,对方的另一只手摸上了自己的右耳,调戏的揉捏着自己的耳垂。
傅洵之含笑的声音带着微不可查的叹息在另一侧耳畔近乎温柔的响起:“殿下这么有趣,真不想便宜给别人啊。”
“你…说什么…”夏璟熠心跳快了几分,犹豫良久,忍不住低声问道:“那你…..就留在我身边…不行吗?”
傅洵之闷笑了声,用极具诱惑的嗓音在夏璟熠耳畔喃喃问道:“那殿下是想要江山呢,还是想要美人呢?”
话落,夏璟熠心跳再次沉下去,良久,才近乎冷淡的说道:“都要。”
“呵呵…”傅洵之又低低笑了声,揉捏着夏璟熠的耳垂,含笑道:“殿下,比叶文瑜还要可恶。”
夏璟熠不语,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听到对方的嗓音中带着笑意,在自己耳畔缓慢而温柔的响起,宛如是在说着柔情蜜语。
“殿下不好奇下官和叶文瑜的往事吗?”
“不好奇。”夏璟熠扭过头,声音极低。
傅洵之却不理会,依旧极近温柔的说着:“下官喜上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他也喜欢下官。那时下官十六岁,他也十六岁,我们自幼相识,日久生情。”
“别说了,我不想听。”夏璟熠声音冷了下去。
“下官当时真的喜欢他,一度想把他带到母亲和苏姨面前坦诚我们的关系—”
夏璟熠一口咬上了傅洵之的肩头,冷声道:“我不在乎你们的往事。”
傅洵之却笑了,将夏璟熠的头轻轻转了过来,借着月色望着面前垂着眼帘的少年,轻柔道:“可惜,他不愿意。他喜欢下官,可他更爱权势地位。所以,下官也问了他一个问题。”
傅洵之看到少年抬眸看向了自己,继续温柔道:“下官问他,是想要叶家还是想要下官。”
傅洵之笑了笑,道:“他比殿下识趣多了。他选了叶家,所以下官就给了他叶家。”
夏璟熠又垂下眼帘,傅洵之捏着夏璟熠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殿下比他还贪心。”
夏璟熠动了动嘴唇,开口低声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傅洵之指腹摩擦着夏璟熠的嘴唇,轻声道:“所以殿下才更可恶。”
恨不了,爱不得,却还这般处处引诱自己,最终也只能笑骂一句可恶解解气。傅洵之捏住对方的下巴,黑暗中他的双唇准确无误的落到了对方的双唇上。
一个长而缠绵的吻结束,夏璟熠被亲的神魂撩乱情不自禁,环住傅洵之脖子,趴伏在傅洵之身上低喘许久方平复下来,低声道:“我不会让你伤心的,我也不是要利用你获得侯府的支持,侯府可以置身事外。”
傅洵之扶着夏璟熠的后脑勺,轻笑道:“殿下,侯府若是置身事外怎么能有今日地位?”
夏璟熠不解其意,微微侧头,问道:“那侯府是属于哪派?”
“侯府不站队,侯府效忠天子。”傅洵之夏璟熠耳边轻声说道,将对方从自己身上解下,起身出了浴桶,道:“下官着人来服侍殿下沐浴。”
黑暗中,夏璟熠望着傅洵之起身披衣的动作,忽而开口道:“傅将军来服侍本王沐浴。”
连枝灯重又燃起,屋内恢复了明亮,屏风内地面上洒了不少水,夏璟熠趴在桶沿上望着傅洵之。傅洵之穿了件浅色寝衣,腰间松松的系了一道,赤脚踩着水渍走了过来。夏璟熠也从桶中出来,浸满了水的衣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很难受。
“帮本王宽衣。”夏璟熠道。
傅洵之走来为夏璟熠脱了衣服,重换了热水,服侍夏璟熠沐浴直至结束。夏璟熠趴在桶沿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极其顺从的举止,见傅洵之在衣架上挑挑拣拣似有犹豫。他的衣服早已湿的的不能穿,来时又没人让人备他的衣裳。夏璟熠开口道:“路不远,随便披一件你的就行。”
傅洵之却没理会他,径直向门口走去,开门对着白榆吩咐了句,很快,南星带着夏璟熠的寝衣和狐裘来了,傅洵之接过衣服,回来将夏璟熠从水中捞出来,擦干身子,穿上寝衣。
夏璟熠坐在凳子上胳膊支着桌上抵着下巴,傅洵之在他身后为他擦干头发。屋里暖气腾腾,安静无声,泡了许久热水的身子越发懒散,一时困意涌上来,夏璟熠缓慢的眨了眨眼睛,抵抗着困意。
“别擦了,去睡觉罢,我困了。”夏璟熠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可对方还在一丝不苟为自己擦着头发。
“再忍会,”傅洵之含笑道,“外面冷,不擦干会生病的。”
“真麻烦。”夏璟熠抱怨道。
“殿下只是坐着有什么麻烦的。”
“傅将军服侍的太麻烦,”夏璟熠摸了把头发,头发已将干了八九分,换做平时他早让人下去了,“这种程度可以了,不用擦了。很困。”
“以后都要等头发干透才能睡,别仗着年轻糟蹋身子。”傅洵之动作依旧不疾不徐。
夏璟熠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让傅将军服侍沐浴是不是在自找苦吃。
“傅将军服侍过别人吗?”
“自然没有。”
“叶文瑜也没有?”
傅洵之笑了,道:“殿下不是不在意不想知道吗?”
“哦。”夏璟熠怏怏应了声。
傅洵之又轻声笑了,须臾笑道:“没有。只有殿下敢命令下官做服侍人的事。”
不下令也拦不住你啊,夏璟熠心中腹诽了句,沉默不言。
又小半柱香时间过去,傅洵之用手掌理了理对方身后长长的墨发,道:“好了,回去睡觉罢。”
夏璟熠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起身却看到傅洵之头发还凌乱的披在身后,伸手摸了一把,果然只干了五六分。
夏璟熠指了指凳子,道:“坐下罢,我给你擦。”
傅洵之笑道:“殿下不是很困吗?”
“还能再忍会。快坐,早点擦干去睡觉,”夏璟熠催促着。
傅洵之莞尔,在夏璟熠刚刚的凳子坐下,臂肘抵在桌上,托着下巴,夏璟熠学着刚刚傅洵之的样子为对方轻柔的擦着秀发。
傅洵之玩笑道:“下官何德何能还能让储君服侍自己。”
“我以后都可以服侍你。”夏璟熠面不改色。
傅洵之笑而不语,两人调转角色安静的重复之前的动作,灯花偶有爆开为静谧的房间增添一些声响。
一盏茶后,夏璟熠手掌伸进傅洵之头顶的头发中,从发根滑落至发梢,滑过掌心的每根发丝均已干透,方点了点头道:“好了,去睡觉罢。”
两人披着狐裘出了房,南星白榆两人均在门口候着。白榆盯着两人不疾不徐并肩而行的背影,捅了捅身旁的南星,低声问道:“殿下今晚还睡我们公子房里吗?”
“自然。”南星道。
白榆啧了一声,摸着下巴道:“你说我家公子都让人睡自己枕边了,还说他对殿下没别的想法,你信吗?”
南星望着两人的背影,抱臂道:“你家公子的想法谁能猜的出来?总归他的想法不重要,殿下的想法才重要。”
“......”白榆斜瞥了南星一眼,心道你们宫里人就是自命不凡,一股无名火又要冒上来,但两人吵了一天了,他实在是累了,遂决定忽视这句没礼貌的话,转而问道:“你们到底想拿三秋姐姐的婚事做什么?”
“等着看就是了。”南星道。
“......”真是一句话都说不下去,白榆撇了撇嘴,再次劝自己忍下去不与这些缺少情感的人计较,正欲离开,又听南星说道:“不会让三秋姑娘出事的,殿下会亲自出面监审的。”
也不是那么无情嘛,白榆遂又止住脚步,勾住南星肩膀,轻快道:“走吧,找追风喝酒去。公子殿下想必也不会让咱们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