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下一道是一句清亮的男声，带着几分焦急。

柳拂雪僵硬的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白渚清略带担忧的面庞，和快步冲过来的身影。

双肩被人猛地按住，白渚清的俊俏的脸庞近在咫尺，一双桃花眼盛满了急色，上下将她打量了个通透，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淡然冷静，一向带着笑意的嘴角，此时也垂了下来。

在看到她左腿缠绕的蛛丝与血色之时，神色蓦然一怔，罕见的闪过了一丝寒意，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呼之欲出的心疼。

柳拂雪心虚的将腿往后挪了挪，期望衣摆能够遮住部分伤痕，可这番欲盖弥彰的举动，必然是逃不过师兄的眼睛的。

她如此，白渚清轻抿了一下薄唇，轻声抚慰道：“别怕……”说着，轻勾起她腿上丝线，出手极快，三两下便出剑挑断。

腿上的紧绷之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伤口被暴露于凉风之中的刺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却在抬头望见白渚清身后那一道耸立的身影之时，蓦然闭住了嘴，心虚道：“师伯……”

那人一席棕青宽袍，静立在树下，满头青白发丝随风飘起，幸有一根檀簪束起，才不显凌乱。长长的胡须垂落，随着呼吸而缓慢起伏。眼角皱纹遍布，许久不见，似是又苍老了几分。

楚涧松哼了一声，缓步走过来，瞥她道：“还记得我是你师伯啊。”

“偷跑下山，一月未归，你怕是……早已不记得还有我这么个师伯了吧！”楚涧松用力一挥衣袖，冷声道。

柳拂雪挠了挠脑袋，只觉额头冷汗直冒，心道：完了完了完了……

白渚清却是先她一步，护在了她身前，拱手低头，恭恭敬敬对楚涧松道：“师父，千罪万错在我，是我私自放师妹下山，是我纵容其流连山下，更是我未有护好师妹，您若要罚，便罚我一人好了。无论惩罚几何，渚清……都绝无半分怨言！”

柳拂雪闻言一惊，见楚涧松神色不愉，怕他真要对师兄大施惩戒，赶忙挥手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是我自己一时贪玩，才偷跑下山的，不关师兄的事！”

一时着急，忘了腿上的伤，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拉白渚清的衣裳，结果人没拉动，牵扯到了伤口，自己反倒一个趔趄，失声叫了一声痛。

柳拂雪：“啊！”

白渚清原先背对着她，不为所动，听到这声叫喊，连忙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接住，护在怀里，着急道：“师妹，你怎么样？”

有力的手臂支撑着她的身体，柳拂雪靠在白渚清胸前，听着他砰砰作响的心跳声，原本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偷偷睁出一条缝来……

其实……也没那么痛……

那蛛丝虽杀伤力大，但到底只是个皮外伤。好歹是从小习武之人，摸爬滚打，受过的伤不计其数，这点程度，还不至于让她哭天喊地的。

偷偷瞄了一眼楚涧松的脸色，眼珠子轱辘轱辘一转，柳拂雪瞬间计上心来，忙一把捂住心口，装模作样喊了起来。

“哎呦呦呦，师兄，我心口好疼啊——”

白渚清瞬间神色一凛，忙喊道：“师妹？！”

不等他回答，柳拂雪又捂住了脑袋：“哎呦呦呦，我头也好疼呀——”

“哎呀，我肩膀也疼——”

“……”

短短半柱香时间，柳拂雪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摸了个遍，白渚清急的不行，只能求助楚涧松：“师父！师妹她……”

却忽感手腕被人拉住，白渚清低头一看，之间柳拂雪正疯狂对他眨眼睛，愣了一下，瞬间了然。

临到嘴边的话话锋一转，白渚清顿了一下，道：“师……师妹她……应是伤的不轻……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吧，也帮师妹看看伤势如何？”

嘻嘻，不愧是师兄，就是了解她！柳拂雪心里美滋滋的想。

见楚涧松试探性的眼神望过来，忙又装回了一副虚弱的样子，往师兄的怀里躲了躲，白渚清也顺势偏身，将她遮住半分。

可虽说如此，柳拂雪还是感受到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内力，从二人相握的手心传来，在她身体内游走了一圈，又再度回到了主人的身体里。

这是白渚清在察看她是不是真的没有受伤。

柳拂雪一时有些紧张，等看到师兄的神色放松下来，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木大夫昨日给她吃的药，确实是极好的，她此前受的内伤已然全部好了。

“唉……”楚涧松终是叹了口气，摸了一把自己的白胡子，无奈道：“罢了，这些旧账，以后再算……走吧，正事要紧。”

说着便一挥袖子，背起手，转身走了。

柳拂雪见状，抬头和师兄对视一眼，赶忙爬起来，逞师伯不至于，一把跳上了白渚清的背。

白渚清默默接住她，低声道：“抱好了……”

柳拂雪用力点头，乖乖环住白渚清的脖子。

二人赶至楚涧松五步之后跟随。柳拂雪忍了一路，终于压不住了，小心凑到白渚清耳边，偷偷问道：“师兄，你和师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如果只是来接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将师伯请下山来，只消师兄一人来就好了。

白渚清闻言偏头，脸颊一下子碰到柳拂雪柔软的嘴唇，顿时心中一荡。感受到对方碰洒到自己颈间的热气，不禁觉得耳朵有些发烫。

柳拂雪察觉到了对方的异样，奇怪道：“师兄，你耳朵怎么红了？是不是太累了？你要不放我下来，让我自己走吧。”

白渚清猛然回过神来，阻止了她挣扎的举动，轻咳了两声，解释道：“没……没事……”

想起柳拂雪刚刚问的问题，却瞬间脸色沉了下来。

“临安……出事了。”

短短几个字，却瞬间让柳拂雪的心一揪，连忙追问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白渚清顿了半晌，继续道：“三日前，临安城内陆陆续续有人出现奇怪的症状，那些四肢僵硬，行为怪异，双眼空洞无神，全然像被人抽去了神智，行为举止宛如死尸。”

“一开始，人们以为只是个是意外，只将有症状之人关于屋中，以为如此便可阻绝后患。可不想，后来这些人的状态越来越严重，到了最后，竟甚至会完全丧失理智，陷入癫狂，宛如疯狗一般见人就咬！城中百姓寻遍城中良医，可整整三日，别说治愈之方，就连缓解之法都未曾找到。反而患病之人越来越多，一夜之间，人数便已然激增了一倍还多！”

柳拂雪越听，心脏越一点点的沉入了谷底，紧张道：“那师姐呢？师姐有没有怎么样？”

“放心，”白渚清轻声抚慰她，“季家庄守备森严，人物进出皆需持令片而行，虽未查明真相，派了许多弟子去城中察看，但到底是修行之人，没那么容易受到波及。”

听他这么说，柳拂雪才稍稍放下心来，又问道：“那可有发现病因？”

白渚清点了点头：“二师妹传过来的消息曾说，发现城内数口水井之中，皆发现了异味之物，污染了城中水源，这或许便是大量百姓患病的病因。只是……还未曾查明真凶，城中也无人辨别的出，这被投入的，到底是何物。”

柳拂雪听着，却突然反应过来：“诶？那这跟你们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白渚清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此番疫病太过诡异，且传播速度极快，若不及时阻止，恐怕整个临安城的人，都会染上病状……”

到那时，临安……就会变成做一座“疯”城……

柳拂雪的心猛然坠入冰窖。

白渚清继续道：“二师妹需留于临安，指挥门中弟子安抚城中百姓，所以传书于我，请我帮忙。只是现下……我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便回了趟清风山，寻了师父。想来……只有一人能够帮忙……”

“是谁？”柳拂雪问道。

“妙手医仙——柳鸾笙。”

柳拂雪一下子愣住，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白渚清却是继续道：“不曾想，我与师父一下山，便听到了清河宁氏的噩耗……”

所以因为担忧她，这才一路赶来……

“不料却在这里遇到了你。锦官白氏的弟子今日一早，便已赶到了清河，清查了宁氏弟子的尸体……”白渚清隐瞒了上半句，说到最后如鲠在喉，良久才缓缓道：“除在外游历的十几名弟子和身在临安的宁姑娘外，包括宁宗主在内的所有其他宁氏弟子……无人生还……”

本已被盖过的痛苦回忆，瞬间汹涌袭来，柳拂雪忍不住抚上心口，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绞痛感，“昭昭她……”

“听说宁姑娘哭晕了几次，急着要赶回清河，不过被季公子给拦下了。你放心，有季公子和二师妹在，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到底是谁……？”柳拂雪的声音都在颤抖。

“今晨有弟子在一派残骸之中，发现了一枚铜制令牌，有人认出……那是奉天沈氏——沈明烛的令牌。”

“不可能！”柳拂雪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