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 ,遮天蔽日的箭阵从浓雾深处袭来,如同过境蝗虫,锋利箭尖闪烁极冷极冰光芒,杀气逼人。
苏稚鱼左手成诀,如轻燕点上裴同初肩头,得水剑分离万千剑影,猛然向前一斩。
剑气撞开浓雾,浓雾尽头,数十米高的冰墙拔地而起,磅礴巍峨。
肆虐箭矢撞在坚不可摧的冰墙之上,激起大片碎冰,在空中四散飞溅。
裴同初眼中赞叹,“不错啊,冰墙放在家门口,就是个天然防盗门,防御力杠杠的,只要法力使得好!碎冰冰也能当防盗门使!。”
“防盗门是什么?”
“……”
“这箭矢都是用深海玄铁铸成,坚硬锐利,见血封喉。箭矢太多太密,一道冰墙根本抵挡不住。”
话音刚落。
冰墙龟裂纹路从中心如同蜘蛛网开始蔓延,数息之内,蔓延整个冰墙,越来越深,越来越多。
苏稚鱼微微皱眉,手中灵力疯狂凝聚,源源不断递向冰墙。
巨大压力之下,浓雾翻滚,冰墙轰一声炸裂开来。
机不可失!就是现在!
裴同初左手打个响指,右手祭出燎原剑,稳步向前走去。
燎原火点亮迷雾,燃烧黑暗,诛灭邪物。
冲破冰墙的玄铁箭一触碰燎原火,直接砰的一声炸开,空中,无数箭矢被直接炸成一朵朵绚丽铁花,白茫茫大雾中燃起火树银花,煞是壮观,点点火光落在地上,慢慢被燃烧殆尽。
裴同初指着空中火花,笑着回首,道,“给你放烟花,好不好看?”
苏稚鱼躲开落下箭矢,抬头看空中星火点点,“配合的不错。”
“算你没拖我后腿。”
苏稚鱼天生冰灵根,先建起冰墙给这玄铁箭降降温,玄铁箭结冰,速度会大大降低。裴同初再点上燎原火,高温燃烧之下,玄铁箭统统报废。
裴同初面上不显,心里一阵暗爽,她夸我配合的好,那就说明我俩有默契,这默契有了不就什么都有了。心情跟咕噜咕噜冒泡的红豆粥似的,甜蜜蜜,美滋滋。
两人正观察空中四处飞溅的铁花,苏稚鱼余光往后一撇,浓雾掩饰之下,却见地上一雪白小蛇正无声逼近,飞快闪到裴同初脚边,张起雪亮獠牙,择人欲噬。
情急之下,苏稚鱼猛的扑向裴同初,将他狠狠撞在一旁。
那小蛇立刻转变攻击目标,如闪电般缠上苏稚鱼脚踝,竖直身体,炸开鳞片,张嘴就咬。
苏稚鱼缩回脚踝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可她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疼意。
裴同初捂住左手手腕,鲜血淋漓,黑色的血源源不断流了出来。
是裴同初,将自己的手伸到雪蛇獠牙之下,替苏稚鱼挡住攻击。
裴同初忍痛,咬紧牙关,双手捉住雪蛇头尾,瞬间发力,极力拉扯,直接将雪蛇空手拉成两半。
苏稚鱼捉住裴同初的手,利剑划开伤口,把黑血放了出来。
裴同初脸色红润的不正常,嘴唇却开始颤抖发白,瞳孔分散,肢体无力,整个人倒在苏稚鱼怀中,悄无声息。
苏稚鱼摸摸脉搏,拔下头上发簪,拆下流苏,取出颗米粒大小的药丸,直接喂进裴同初嘴里。
裴同初颤抖着道,“你快走,别管我……”
苏稚鱼听见这种话就心烦,一巴掌轻轻扇在裴同初脸上,再直接拿腰带塞住他的嘴。
“你的命,我说了算,少在那说谁走谁留,没空和你废话。一条雪蛇,还能收了你?你命这么便宜?给我打起精神,别睡觉,保持清醒。”
苏稚鱼将裴同初的手搭在肩上,扶稳他的腰,猛的使劲,侧过肩一甩,稳稳当当将裴同初背稳。
苏稚鱼直接将外袍撕成长条,一半扎在裴同初受伤手臂上,一半将两人的腰紧紧捆在一起,防止裴同初失去意识从她身上滑下去。
苏稚鱼在心中默默计算,她给裴同初放血喂药,并封住了他八处大脉,应该能保住他一个时辰。但是雪蛇毒性极烈,必须及时接受治疗,她的药,最多也只能支撑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之内,她一定要将裴同初活着带出去。
少了裴同初的狗鼻子,那就用另一种笨方法,一直向前走,不走回头路。法阵再怎么神秘,都会有一个范围,只要她认准一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她不信她会出不去。
苏稚鱼从裴同初的纳物戒中找出昨晚烤鱼用的叉子,将自己红色的发带系在上面。
以此为起点,一直沿东,向前走。
苏稚鱼双手搂住裴同初的腿,稳稳背着他和两把剑,坚定的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们都会活着回去。
苏稚鱼走的非常快,一边走,一边在脑中计算步速,推断她走了多长时间。
四周白茫茫一片,万籁俱寂,只有她自己起伏呼吸声,背上的裴同初体温一点点下降,苏稚鱼摸摸他的手,像一块硬硬的冰。
往常裴同初总是爱笑爱闹,现在他这么安静,苏稚鱼心里麻的发苦。
苏稚鱼怕他睡着,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轮换着掐裴同初的风池穴和百会穴,绞尽脑汁的换着话题聊天,要是裴同初没及时嗯一声回应她,她就一巴掌拍在裴同初脸上。
裴同初就委屈的哼哼唧唧。
苏稚鱼长长松一口气。
苏稚鱼什么都不想,只闷着头一味快步,这时候,但凡停下来,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里爬不出来。
走久了脚心一阵疼,估计是水泡爆了,苏稚鱼又疲倦又生气,她当初就不该贪便宜买三两银子四双的绣花鞋,鞋底子太薄都破了,走久了就要生水泡,但凡她出去了,必须把那家店给掀翻,什么偷工减料做出来的鞋子,质量也太差了!
苏稚鱼靠着砸场子的执念,想着自己出去,又是生龙活虎一条好汉,脚上踩着风,走的更快。她将背上两把剑取下来 ,交叉握在手里,当成拐杖,一瘸一拐往前艰难走着。
终于,前方雾气散尽,终于现出一大湾清清亮亮的湖水。
苏稚鱼拔出剑 ,只要捣毁阵眼,他们就可以出去了!
苏稚鱼感受不到脚上的疼,只一味向前奔跑,得水剑兴奋跟随主人,直直杀向湖心。
湖心一点点开始冻结,如蛛网蔓延整个广阔湖面,周围的雾气也在散去,逐渐能看清天空云彩,青山绿树,天地之间,终于不再是白茫茫一片。
苏稚鱼喜极而泣,裴同初有救了。
冰面蔓延到湖岸瞬间,忽然整个静止,时空停滞,风声水声呼吸声全部消失不见。
——轰隆
湖面如同岩浆喷发般整个沸腾起来,滚烫高温瞬间溶解冰面。呼吸之间,掀起滔天骇浪,如巨蟒,冲向岸边,一口吞噬万物。
苏稚鱼一下子昏了过去。
*
南海鲛珠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六耳香炉中甜丝丝百合香靡靡磨人心智,金丝勾成万金难买的红丝芙蓉帐被人细心撩起,床上,端坐着身着火红嫁衣的新娘。
隔着缠缠绵绵,若隐若现层层红色薄纱,侍从只能看见新娘半边雪白柔美的下颌线,宛若一触即碎的透明青瓷,是要被人捧在掌心细细呵护,千般可怜,万般宠爱的模样。
美人一点雪肤,就让人心旌摇曳。
苏稚鱼恍恍惚惚坐在床头,全身无力,低头一看,大红嫁衣绣着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她在哪里?她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旁边侍女轻轻扶起苏稚鱼,恭敬拿起檀木梳,小心翼翼梳起她身后长发,叹道,“夫人美貌,是洛神湘女下凡,少主一定会很喜欢的。”
苏稚鱼听着别人说话,像隔层厚厚的纱,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模糊糊,难辨真假。
她尝试着举起双手,却发现四肢根本不受控制,她就像空有皮囊的提线木偶,按着既定剧本,喜怒哀乐皆不随心。
苏稚鱼疲倦的闭上眼睛,这百合香催人入眠,暖烘烘香甜气息让人坠入梦境,让人醉倒,只想长眠温柔乡不醒。
大门忽然被敞开,萧瑟寒冷冬风倒灌进整个房间,吹散百合香,苏稚鱼精神猛的一震。
兵甲相撞的声音响起,是有人穿着战甲闯进屋子里,冰冷,规整,极富侵略性。
所有侍从悄无声息的跪下迎接。
层层红纱被人粗暴撩起,来人携着冀州寒冷冰雪,战场浓重血腥,强势而不容拒绝的捏住苏稚鱼雪腮,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你就是苏家的庶女?”
苏稚鱼怔怔看着眼前人,玄色战甲,凤目高鼻,极富攻击力的五官,眼底是藏不住的倨傲冰冷。
——战其勋?
这里是上辈子她和战其勋的合婚礼!
侍女跪在地上,深深俯首,“少主,成婚服已备好。”
战其勋捏着苏稚鱼下巴,仔仔细细看着脸上她每一寸,眼底晦涩难明。
手轻轻抚过她眉心如血朱砂痣,剑茧碰到柔嫩肌肤,带起丝丝麻麻痒意。
掌心伤口崩开,点点鲜血沾到如雪肌肤,将血抹到她娇艳如花瓣的唇上,粗暴蹂躏,有种惊心动魄的艳,就像素净雪地上一枝千妍百态,独自妩媚的朱色山茶。
战其勋收回手,“不必,妾侍而已,合婚礼直接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