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勉：“……”

一旁的陈希闻言愣了一下，旋即笑出了声，她拍拍凌冬的肩膀，“凌冬，没想到啊。”

凌冬笑了笑。

行，又是陈希搞出来的。

陈勉一脸黑线，瞪了陈希一眼。

陈希想起自己有求于对方，赶忙收敛了笑容，严肃道：“来来来，我哥正好回来了，咱们重来。”

陈勉绕到凌冬身边的空位坐下，在骰子颠倒滚动的声响中，他的声音很轻，“就当你是在夸我长得好看。”

凌冬心头一震，抬眼看他，那句“自恋”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随便你怎么想。”凌冬低垂眼帘，假装投入游戏。

奇怪的是，骰子连续摇了两轮，都没人摇出“雷”。

嘟，嘟——

一阵手机震动声响起。

凌冬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信息，对众人说：“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继续。”

“喂，爸，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你国庆回你妈家吗？”

“不回。”凌冬回答得干脆。

“跟同学出去旅游吗？”凌爸又问。

“爸，你想说什么就说。”

“爸爸想跟你阿姨，还有你弟弟来淮京玩一趟。”

“嗯。”凌冬不置可否。

“你到时有没有时间跟我们一起吃个饭？还有，”电话对面的人试探着问，“你阿姨想带你弟弟进淮京大学看看，你能不能……”

“她要进来可以自己预约，我们学校是开放预约的。”凌冬打断他的话，盯着墙上的包间号码，解释道：“我国庆没空。”

“好，那就不打扰你了。”

电话挂断后，凌冬在原地站了几秒，平复心情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陈希正在惩罚宋之郁。

“现在世界进入末世，你在地底的避难所里，十年后避难所的物资将会耗尽，请问你会选择躺平享受这十年，还是努力磨炼战斗技能以便十年后出来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这问题十分“陈希”。

宋之郁倒也不意外，她认真思考片刻，回答道：“我选择躺平，反正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活，不如好好过这十年比较划算。”

“那你是享受生活派，不过你是不是太没出息了？”陈希总结。

“那你会怎么选？”宋之郁反问。

陈希毫不犹豫地说：“我会在掩蔽体里召集队友磨炼战斗技能，一堆人合作的存活概率比单人高。”

蒋诚也说：“我赞同，躺平混吃等死不行，那是浪费光阴！”

“卷王！”宋之郁无语，旋即转向陈勉，“勉哥，那你呢？”

陈勉漫不经心道：“我什么都不选。只有真正到了做选择的当下，才能有答案。”

“和我的答案一样。”凌冬暗自想。

没找到和自己想法一致的“队友”，宋之郁有点郁闷，环顾四周后逮住凌冬，眼睛亮亮的，“凌冬，你呢？”

“我跟你一样。”凌冬咧嘴笑着说。

“这才对嘛。”宋之郁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高高兴兴地对陈希说，“你看，不止我一个人没出息。”

“是啊，我就是很没出息。”凌冬玩笑着接话，语气懒懒的。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方才接完电话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一点。

后面大家又玩了几局，玩不出新花样，也就散了。

*

出KTV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

前两天下了雨，淮京的夜不复闷热，反倒有点凉。

陈希他们转场去了livehouse，只留下凌冬和陈勉两个人，远处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起回去？”陈勉提议。

凌冬点头，“嗯，打车吧，不然赶不上门禁。”

陈勉依言掏出手机叫了个网约车。

凌冬抬头望天，能看到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和一轮弯弯的月亮，思绪不知道为什么就飘到了童年。

外婆家在村子里，夏天和外婆坐在院子里乘凉，能看到满天的繁星和月亮。

她用手指月亮，“外婆你看，月亮好圆。”

外婆轻轻打掉她的手，“指月亮会被月亮婆婆割耳朵。”

她吓了一跳，“真的吗？”

凌冬抬手指向月亮，“假的，根本就没有人会来割耳朵。”

“你也听过这个？”陈勉被她的动静吸引，侧过头看她。

“嗯，还有指星星会被戳眼睛。”她移了移手，指向星星，“这个也是假的。”

陈勉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挑了挑，“你小时候信过？”

“信啊，不止信这个。我还信玩火会尿床，吃了西瓜籽肚子瓜苗会从脑袋上长出来，吞下泡泡糖肠子会绞在一起，屋里打伞长不高，河边的水盆是水鬼变的，还有，”凌冬忽然打住了话头。

她是不是说太多了？

凌冬仰头看向陈勉。

没防备的四目相对。

她愣了两秒，移开视线，“车子还有多久到？”

陈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2分钟，”他接上凌冬的话，“我从小就不信这些。”

“真的？你爸妈没跟你说过这些？”凌冬神色狐疑。

“大部分都没有。为什么要玩火？吃西瓜为什么要吃西瓜籽？干嘛要在屋里打伞？还有泡泡糖，我不吃要吃进嘴里又吐出来的东西。至于割耳朵和戳眼睛什么的，就更不可能了，毕竟那么多人呢，根本忙不过来。”陈勉一条一条解释。

凌冬：“……”

别人家的小孩果然从小就不一样。

“你小时候挺特别的。”凌冬呵呵笑了两下。

“你小时候也挺笨，”陈勉“笨”字的音还没发完，停顿了一下，换了个词，“天真的。”

凌冬：“……”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也会有烦人的时候。

“是那辆车吗？”凌冬指了指几米外一辆打着双闪的白色轿车。

“嗯，车牌号对得上。”陈勉迈着一双大长腿走过去，十分绅士地替凌冬拉开后排车门。

凌冬见状，脚步顿了顿，心想：“也不怎么烦人。”

车子一路疾驰到淮京大学门口。

“送你回宿舍。”陈勉直接抛出一句。

凌冬原本不想拒绝，可脑子里忽然出现了“林念可”这个名字。

林念可，她也在这个学校吗？

如果林念可和陈勉的关系真是她想的那样，那陈勉送她回宿舍这件事就很不妥了，尽管陈勉只是出于礼貌。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她开口拒绝，声音淡淡。

陈勉听到凌冬的回答，怔愣了几秒。

他没谈过恋爱，但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在女生中也算受欢迎的，尽管他也没觉得这样就怎么样。

但他人生头一次提出送人回宿舍，就这么被直接拒绝了？还这么冷淡？

烦闷。

“为什么？”他问。

凌冬闻言不解，“不要人送就是不要人送，还需要理由吗？”她想了下，“也许陈勉的脑回路和普通人不一样。”

于是，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被人看到不好。”

陈勉：“？”

什么叫被人看到不好？难不成跟他走在一起很丢人？

话一说完，凌冬也觉得自己的话不妥，弄得好像是她多想了什么一样。但也不知道怎么找补，只能僵在那里保持沉默。

于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回忆起高中。

暑假去陈希家里一起写作业。

理综里她的生物最差，物理和化学加起来扣不到十分，可生物却能一下子扣掉二十。

做作业遇到了一道遗传与生态的综合分析的大题，她埋头算了很久都没有算出来，标准答案给的解析步骤又太简单，她没看明白。

陈希是艺术生，文化课虽然说不上差，但也绝对不算好。

反正没办法帮她讲解生物题。

见她愁眉不展，陈希便说下楼买个冰淇淋，吃了冰淇淋再写。

她走后没两分钟，陈勉就回来了。

他刚出门游完泳，漆黑的头发半干未干，背着个运动挎包，见了她，招呼道：“是陈希的同学吧？我是陈希的哥哥，陈勉。”

“陈勉哥好。”凌冬的声音很小。

“写作业呢？”

“嗯。”凌冬点头，然后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道：“陈勉哥，我有道题不会，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陈勉闻言放下运动挎包，走到凌冬身边拿起她的练习册看，“是最后一道大题？”

“嗯。”凌冬应着，鼻尖嗅着陈勉身上好闻的沐浴露香气，脸颊微微发热。

“很简单的，你看，先……”

“你是觉得被人看到跟我走在一起很丢人？”陈勉脸上表情复杂。

凌冬还沉浸在回忆里，被他这么猝不及防地一问，还没反应过来陈勉在问什么，她就条件反射般地点了个头，然后嗯了一声。

陈勉：“？”

他就这么讨人厌？

后知后觉的凌冬一个劲儿地解释，“陈勉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刚才没想回答你来着。”

“连问题都不想回答？”陈勉更气了。

“不是，我是说我刚刚在走神，一不小心就回答了。”

走神？

一不小心就说真心话了？

陈勉表情难看，一言不发地盯着凌冬。

凌冬见自己越描越黑，只能低头说了句，“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你自己回去吧，再见。”

说完，陈勉也没等凌冬回答，径自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凌冬站在原地，神色茫然地看着陈勉的背影，“这是没生气？”

*

回到宿舍。

戴淼淼正在打游戏，听到动静，抬起头冲她做了个“回来了”的口型。

凌冬会意，知道她正开着语音。

她简单洗漱了下，打开手机刷了会儿微博。

正打算睡觉的时候，想起晚上的车钱还没转给陈勉，于是点开微信，在群聊里找到陈勉的微信，发了个好友申请。

没想到是用这种理由加到陈勉的微信。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心。

陈勉不住在学校，大学毕业后，他已经不习惯和人住在一起，这次回国后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单间。

刚刚到家，凌冬的微信好友申请就进来了。

这是来为刚才的事来道歉的？还算有心。

陈勉看着手机上的凌冬头像，是《疯狂动物城》里的朱迪警官。

忽然联想到了晚上别人说的卡皮巴拉，他唇角微挑，通过了申请。

【陈勉哥，晚上的车钱多少，我转给你。】

陈勉笑容凝住，打下一串省略号：【…………】

手机那头的凌冬握着手机，不懂陈勉为什么发来一串省略号。

凌冬：【你不说的话我就转你40好了，这段路程的车费应该差不多是这个价吧。】

然后陈勉就看到了一条转账提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没点收款。

凌冬紧接着又发了条消息：【是不是不够？我再转你20够不够？】

陈勉：【够了。】

凌冬看到简短的“够了”两个字，觉得陈勉挺惜字如金的。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正准备躺下睡觉的时候，戴淼淼扯了扯她的床帘，“睡了没？”

“没呢。”凌冬坐起身子。

戴淼淼脑袋探进床帘，一脸八卦，“晚上有个帅气的学弟来宿舍楼下找你来着，凌冬，走桃花运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