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了，林泽这才想起来，为什么先前在S1研究所时，自己和摩根的关系会处得不错——他们在方舟研究所时，就已经认识了。

摩根走进来，关上了门。

“博士，你在说什么？我们当然是要一起离开。”

“可是天台根本没有营救的飞船。”

笑容在摩根的脸上凝固，他的头发变长，还多了几块雀斑，完全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那要问你了，沈渊博士，你不是给这个世界留下过后路吗？”

走廊里爆炸声并没有因为小插曲而停止，在又一次的爆炸中对视着告别。

在新一轮的开头，林泽刚闻到酒精味，眼睛还没有来得及睁开，就抓起桌上的绑带，冲到门口，一把将开门探出头的摩根绑了起来。

那场扫荡中，只有摩根活了下来，要么是他不在场，要么

——他是这个故事里唯一的变数。

林泽：“提示是什么？”

年轻摩根的脸上没有诧异，反而松了口气：“我真怕您还要来上20次才能有所觉悟呢。”

林泽一把拎起对方的衣领：“快说！”

“方舟计划，您不是准备了方舟计划吗，为什么迟迟不行动？”摩根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背后，那是一间玻璃幕墙围起来的生态箱。

林泽也回头望过去的时候，心脏有一秒停顿，他的视线恍惚，再清晰时已经进了生态箱内部。他的躯体变得透明，抬起头时，正对上沈渊那双犹豫的眼睛。

林泽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进入「记忆回廊系统」后，意识主体会发生切换。唯一的解释就是，系统植入了多个视角的零碎记忆。

确实，方舟研究所被扫荡之时，林泽也在场。但他一直没有，或者说拒绝回忆当时的情况。如今看来，一开始只是一场离奇的火灾，后来才发现是无情的政治迫害。

——有人想要篡夺方舟研究所的成果。

林泽毫无阻碍地从玻璃幕墙里穿了过去，而且他发现自己思域展开的能力正在恢复，脚下的草地无限延展开，实验室的墙壁、烈火、全都消失了。

一望无际的晴朗原野上，只站着他、沈渊还有年轻的摩根。

“这就对了。”摩根走近后，连沈渊都消失了，“只有你能拯救人类。”

四周的墙壁恢复如初，但不是方舟研究所的那一抹灰绿，摩根也变回了新闻发布会上那副精致利己的模样，而林泽依旧没从几十次的死亡中缓过来，这其中也包括体验其他人的惨死。

摩根：“人人都说，我是叛徒，所以能从那次扫荡中活下来。不，救我的其实是你。”

林泽勉强歪头，示意自己四肢被绑的强力线圈：“所以呢，这就是你邀请合作的诚意？”

摩根摩挲着手上佩戴的指环：“只要你不使用异能，这些磁场力不会对你造成实质伤害。”

“为什么非得是我？虽然我们认识得早，但其他异能者更强，如果他们也能成为思域者……”

“你以为我不想吗，但那些人造品根本没法和你相比。”摩根突然激动，眼神变得炽热，似乎下一秒就会跪下来祈祷诸神，“整个人类文明很快就会面临巨大灾难，那些拙劣的退路都行不通，只有你能引领我们前往新纪元。”

林泽吃痛地叫了起来，他一直耐着性子听摩根胡言乱语，原本是想找机会聚拢能力，但手腕上的藤蔓丝毫发不出力。

摩根再次转动手指间的指环：“别动什么歪心思。鬼知道，我花了多少气力，才在重组的研究所站稳脚跟。为了逃过黎朔的事后追查，我特地帮你从M1-001号换到M1-043号的身份。”

“而且你以为能逃出S1研究所，真的是运气好吗？只是我没想到，你离开之后，竟然还能在那个鬼地方找到指引官。”

林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如果你知道我绑定上的指引官正是黎朔，你也会同情我的。」

不过很快，他的太阳穴处传来巨大疼痛，像有人拿着电钻抵在脑袋上，嗡地一下就懵了。

说来奇怪，之前无论受多重的伤，他的痛感总是比较迟钝，但这一次却是钻心地疼。痛得忍不住蜷缩时，手腕、脚腕处的束缚带传来更强烈的刺痛感。

混杂着先前几十次死亡记忆，简直地狱级别。

林泽不断昏死又被催醒，恍恍惚惚间听到有个声音总是在说：

“你是我的，沈渊，你是我的！”

林泽感觉身体很重，但脖子像是被绳子圈住了，高高吊起，一个字都发不出。

突然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林泽却得到了短暂救赎，整个人的意识慢慢回到地面。等他睁开眼时，望到了一张许久没见的脸。

黎朔的脸色同样苍白，他大口喘着气，像是一路跑过来的。

“怎么样，你还好吗？”

林泽动了动嘴唇，还是无法开口。

摩根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喊着：“这是我的实验室，你们无权带走任何人。”

黎朔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的队员将摩根完全压制住，研究所的安保举着武器，两方对峙。只见黎朔单手拔掉了操作台上的电子项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林泽身上，并轻柔地抱起。

“叮”地一声。

黎朔拽下肩上的合金徽章，随手扔在附近的实验桌上。

“出了问题，我会负责。”

安保们只瞄了一眼，认出了是议会荣誉徽章，行使如此大的权利，看来这位长官并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林泽很怕，这还是自己的意识编了一场梦。所以当他被黎朔拥在怀中时，紧紧拽着对方后背的衣料，一刻都不想放手。

*

等林泽再次闻到消毒水的味道时，猛地睁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一旁负责照看的人员立马拨通了床头的通讯器：

“长官，他醒了。”

没过两分钟，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穿着军装的男人推开门出现在病房中。

“怎么样，失望吗？”来人是泽维尔。

林泽故意扭头看向窗外，却发现这个房间并没有窗户。

泽维尔绕了一圈来到病床另一面：“你人是黎朔那小子捞出来的，但是后面擦屁股上下打点的事情可全都是我做的，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林泽面色苍白：“谢谢，真心的。”

他只是没想好怎么面对黎朔，紧张了一阵却发现又不是，还未来得及调整话术。

泽维尔见林泽气息微弱，也不是真的想为难他：“你现在在中央军队医院的病房里，很快你的朋友……叫什么来着？林禹？他们会来接你。”

林泽再次表达感谢。

泽维尔突然抓耳挠腮：“如果你真的想谢我，能不能离黎朔远点。他真的为你……哎！我答应了他不能说……”

林泽没有追问，毫无疑问，他当然欠下了人情。

到了下午，林禹就办通了手续，直接将人领回了家。一同来的还有查丽，她穿了一身干练的职场装，年龄立马提升，整个人的气场都高达两米。

林泽看到，交接的文件厚厚一沓，每过一个哨岗都要交掉一些。

周博文凑过来解释：“重要场合，还是纸质文件靠谱。”

彻底走出中央军队医院，查丽才彻底送了一口气，抱住了林泽：“谢谢你，当时把我送了出去。我真的很怕这一声感谢没有机会说出口。”

林禹见状，也围过来：“本来军方是不放人的，不过我和查丽都将一部分泰瑞速通的股份转到你名下，换句话说，你现在是泰瑞速通的最大股东。这几个月，整个公司缴纳的税款足以申请特别保释通道。”

林泽在心里幽幽地想：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另一面，泽维尔收到消息后，才坐着电梯到了医院最高层。

士兵恭敬地朝他敬礼，走廊最深处的病房门被打开，泽维尔一下子跨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床上折叠整齐的病号服，忍不住摇头：“病人就要有个病人的样子，递上来的申请交给手下人处理就行了。你应该好好休息。”

黎朔坐在沙发边处理公务，并没有理他。

“你顶着高热，路都走不稳了跑去救人，连句「谢谢」都没捞着，甘心吗？”

黎朔这才抬头：“人已经安全到家了吗？”

泽维尔扫了眼通讯器：“2分钟前已经到了。”

「不然出什么幺蛾子，哪敢来见你。」

“谢谢，真心的。”黎朔的脸上难得露出放松的神态。

泽维尔啧啧嘴，坐在一旁翘起二郎腿：“说真的，你到底看上那小子什么？能变脸，能有情趣？”

黎朔放下手中文件，神情逐渐舒展：“他对我来说很特别，我不能失去他第二次……”

“难道他就是你之前提到过的……”

黎朔做了一个噤声动作：“先别管这些了，来看看灾害预测局最近提交的引力观测报告，最近一次的宇宙潮汐恐怕要提前了。”

如黎朔所言，一周后，中央基地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宇宙潮汐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