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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食婴案以身入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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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裴魏二人本是出游而来,不料遇着了夺宝的恶徒,侥幸逃脱,却被人追上。

本当时性命攸关,不想竟是故人重逢。

那自称是杜欢的年轻人削去了满头乌发,三分熟悉的五官盯着个光溜溜的脑袋,此刻正将头颈向前,好叫阔别多年的人看清。

魏春羽将剑放下,但绷紧的肩颈未松:“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走!”

三人跳进了一户人家院子,藏身于潮湿废弃的柴垛后,低声叙话。

“你是说,你们也不知道秘宝是什么?”

杜欢连嗅了两口短气,才压下要打喷嚏的冲动:“正是,上头的人不曾告诉我们,只给我们看了画像,让我们来抓人。”

“哪个人?”

“啊?”

倏然出声的裴怀玉重复道:“抓我,还是他?”

杜欢挠了挠头:“不知道,凡有长相相似者都被主子抓了去,主子也没说名字,只说是江家遗孤,说所找之人的血脉能开紫微洞府。我想,主子要找的就是你们,二位,还请警醒些,速速逃命去吧!”

魏春羽问:“你们主子是谁?”

杜欢皱了皱眉,才要搪塞,便听裴怀玉幽幽道:“你兄长还活着。”

这话犹如泼到身上的热汤,叫杜欢禁不住跳起来:“真、真的?他现在在哪!”

裴怀玉本要开口,却听得柴垛另一头有房门开阖之声,只好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门自“牙——”的一声后,静了几息,随后两道脚步声走了出来。其中一道声重而拖沓,约莫是个胖子,另一道轻稳有力,应当是个勤于练体之人,说不准是个练家子。

其中一人开口道:“是外面路过的人说话吧?”

此人是男子,说话时喉中有痰鸣,像是打转的风,声音重浊。都说声如其人,这人十有八九就是那个胖子。

另一人道:“谨慎些,总是没错。”

这道声音却奇怪非常,像是嗓子受过伤,音色嘶哑,嘲哳如老鸦,连男女也辨不出。

柴垛后三人正屏息侧耳,那“老鸦”又道:“那说定了,这个月的‘羊’还是老地方。”

胖子哼了一声,声音还似拿乔般吊着:“也就是我同你做这桩生意好几年了,不然谁给你这么好的价?便是那济世堂的米粮,也不像我们这样廉平!”

“老鸦”喉咙里古怪地咕噜作响,许是在笑:“济世堂?听起名字来倒有不少油水。”

只是笑到一半,古怪地停住了,最后半声动静还在他喉咙里迟钝地旋鸣。

“什么味道?”“老鸦”狐疑道。

“什么?哪有味道?”“胖子”连吸了数口气,便朝柴垛走来,在柴垛后三人捏紧手中刀剑时,又停了脚步,“大约是这院子长久不沾人气,柴火都生虫了,味道古怪也在所难免。”

“老鸦”冷哼了生:“哦?恐怕是人血沾太多了罢?这样重的血腥味......嗬嗬,不过,只要你不坏了上头的事,自己享用几只‘羊’,我也权作不知。”

柴垛后的人直到院门开阖、脚步远去,壮胆觑过空荡的院落,僵直的身体才松了下来。

魏春羽压抑的气息终于粗重起来,遍身的疼痛也有了出口似的,他道:“今日真是倒霉......”

从早到晚,撞到的都是什么事。

后头的话还没出口,两侧肩膀忽然被人扶住了,魏春羽微微一愣,听得身后那人道:“别动,他们一时半刻不会回来,我给你止下血。”

魏春羽看不见后面,不知道那件月牙色的衣袍,在肩背处已被血洇透,乍一看,像是朵巨大的吸饱了血肉养料的花,简直触目惊心。

此刻被劈得破破烂烂的后背衣裳,叫裴怀玉使力彻底撕了揭开了,魏春羽只觉得背后湿冷,等裴怀玉的手指隔着药巾摁上来时,麻木的痛意才成点复苏。

魏春羽眼前是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倏然抬头,又撞见了杜欢急切又局促的目光,心里的那份不自在更重了。

分明在战场上,不要说不穿衣服,连皮肉在身上挂得服帖顺溜都是件稀罕事儿,但此时此地魏春羽却看自己的模样十分不顺眼,甚至有些难堪和怨愤——

早知就该穿黑色衣裳。

魏春羽紧了紧牙,当即从健侧转头道:“我们也别耽搁时间,趁现在把话都说干净罢!”但落在他背后的力道一个不稳,叫他话音未落便“嘶”了声。

还是裴怀玉道:“不想落下旧伤就老实点。”

本欲开口的杜欢瞧了眼魏春羽身后的人,那人仍是清冷端方好模样,只是当那双上挑的瑞凤眼凉冰冰扫过他时,杜欢忍不住喉中“咕嘟”,将话连同口水全吞回去了。

直到用干净中衣撕成的布条固定了药巾,那冷面人才大发慈悲地开了口:“杜居仲在东原。”

“具体是东原何处?一整个国度我要如何去找?”杜欢惊讶道,抬头就撞上了裴魏二人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不由愣了愣,随即半是无奈半是认命地笑了声,很是爽快地卖了他的“主子”,“现在让我做事的人叫吴化有,我们常去长春东街演杂技那块儿找他。”

魏春羽奇怪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又抢秘宝,又混市井,不像个江湖中人,但有的也绝不只是个獭皮的能耐。

杜欢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们没见过他做别的。”

“你们是怎么搭上的线?”魏春羽又问。

但这回杜欢不答了,他警惕地闭紧了嘴,势要做个锯嘴葫芦。

魏春羽对上了裴怀玉的眼睛,那人冲他轻轻摇头,随即冲杜欢开口道:“最后一件事,不为难你,做完就告诉你。”

片刻后,三人对着衣服布料上的血团团一齐沉默。

“这是人?”

“看着是。”

“我认得,但为什么有三只眼睛?”

碾着指尖伤口的杜欢终于忍不住出声道:“那是颗痣!我下手太重,血晕开了。”

魏春羽凉凉道:“是啊,这可是上好的金贵料子,抵得上小半身铠甲呢。”

要不是郎隽山送的,他真不会花这冤枉钱去买个花里胡哨的噱头。

要是今天穿的是那套乌黑的长衫,不仅洗洗补补还能穿,还不会平白失了这样多银钱。本来他都预备着穿旧衣了,结果阴差阳错记起“上穷碧落”中裴怀玉说的,“嚯,你瞧那郑常慧,从头裹到脚一身黑,倒似只乌鸦飞来了!”

越想魏春羽脸色越臭,而罪魁祸首还毫无察觉地研究那鬼画符。

末了,裴怀玉终于点了头道一声“可”,将那块软布叠了叠塞进袖中。

却听魏春羽憋屈道:“这块布,也是从我外袍上撕的。”

裴怀玉动作微微一顿,面上从容问他:“你待如何?”

“裴......我没有衣服穿了。我要如何回去!”

今日他敢赤裸着回府,明日街上就能传那身伤痕是花楼姑娘的杰作,后日与郎隽山的姻亲就该毁了。

裴怀玉对上他盯着自己衣袍的目光默了默,随即瞥向一边出神的杜欢:“脱了。”

“啊?”

杜欢怀疑自己耳朵生了可怕的怪病,但他分明看到那个不苟言笑的冷公子嘴唇开开合合,无比清晰地吐出残忍字句——“你的中衣,脱了,给他穿。”

......

魏府。

月光如水,照得庭院大白。

裴怀玉盯着石桌上晃眼的树梢影,翻手盖住了,那树影又跑到他手背上。

万籁俱寂,屋门突然一阵响动,里头走出个身如青松的和尚。

和尚眉眼和净,看人像隔着一潭清湖:“玉铮,你将那小子送走了?”

“走了。”

和尚又问:“那你何时同我走?”

坐在石桌边的人勾起唇角,但又发现没有什么配合得上这个笑的话。

“我还记得,前世你也问过我这句话。”

了远微微颔首。

了远一直记得,那时他算出裴怀玉大限将至,问他愿不愿意同自己避难去。

而裴怀玉说“好”,还说“做皇帝这件事,报完仇就一点意思没有了,全是重责。”

于是了远问,何时走。

那时的陛下也是沉默,手里的奏折与朱笔从始至终也不曾放下:“我还走不了,过两年吧,等......第三年的春天,我就病故,和你走。”

了远与他拜别,第三年的春天回来,好友却卡在了玉瓶中。

后来的事,是张生煮海大阵,是裴家玉铮献舍,是同生蛊,也是阴差阳错再找不准路。

而眼前,好友仍旧带着无奈和不自察的微笑,半是坚决半是央求地道:“了远,我还走不了。”

有一瞬间,了远心里泛上疲惫,几乎想点破天机。

但也就是那一瞬,很快他又妥帖地道:“不急,玉铮。你吃了我的方子,记忆开始恢复,留恋旧交些也在情理之中。况且,我在魏府也有未尽之事。”

此话一出,缠绕在裴怀玉身上的幽切深思都豁然一松:“我早就听闻郎盛光请了人来讲经,不想竟然如此巧,竟就是你了远。”

“正是。”

“只是也有传闻,说郎盛光醉心佛法,与你同吃同住,是真是假?”

了远难得叹了口气:“虽有逾矩,未至于此。”

两辈子加起来,裴怀玉与他相交三十年,还不曾见过几次他这样面露愁色,顿觉惊奇:“是有......劫不成?”

情劫。

了远听懂了他意之所指,眉心微动,反倒是看向他:“与我相比,不是你更像在渡劫么?”

劫难,哪有天道眷顾至此,这样轻巧简单的?

说话时了远神情半真半假,但裴怀玉显然只作了玩笑,低声道:“那就等吴化有的事了了,我就避开这劫难。”

风将人声轻轻带过——

“我没想到他这么疯,发现了圈羊蛊还敢......但现在是最好的结果。”

“天命落在他身上,他不愿意做的,那我抢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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