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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汤家宅活人扮鬼(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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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春羽打量着满面泪痕的少女,在对上那双游移的眼睛时,脑后蓦地一紧,他手腕一翻,扯住了裴怀玉的小臂,定定重复道:“不如我来陪汤小姐。裴道长还要去查作祟的人呢。”

汤阿英怯怯看了他一眼:“不要你,你比裴道长小、打不过裴道长,更打不过那些东西。”

魏春羽被她一句话气得发笑:“是是是,我太弱了,所以我也怕那些东西,见了我也要像汤小姐一样哭鼻子的——”

他拖长了声调,轻佻地抬眉道:“所以啊,你的裴道长是要看着我的,毕竟,我和他更亲嘛。”

汤阿英发蒙地看向裴怀玉,嗫嚅了声“裴道长”。

那裴道长也只是“唔”了声,不能再赞同地点了点头。

少女的眸子便沮丧地垂下去,忍辱负重似的偏过头,说话时也不看魏春羽:“是我错了,我吓破了胆才口不择言,还是要有劳......魏道长了。”

有魏春羽守着的后半夜,并无什么事端,而追出去的裴怀玉,再凝结的掌心血也没能起感应。

二人只得对着那偶人遗留的破碎纸片扔法咒,但获得的感应都微乎其微,只偶尔才有瞬时的波动,敷衍地告知他们,那背后的始作俑者还在宅内。

但连续几日都波澜未起,直到当月十五。

月盘大圆。

汤阿英叩响了裴怀玉的房门。

夜凉如水,而森森月色照清了裴怀玉被汗濡湿的鬓发。

他扶着门边,声色嘶哑,面红气喘,开口却冷淡而简短:“何事?”

汤阿英仰头拽住他衣角,是个祈求庇护的姿态,眼里还含着两包泪:“道长救我,那东西、那东西又来了——”

裴怀玉用力闭了一闭眼,转身避过人,手掌一盖,便将那焐热的药丸吞了,旋即提剑道了句:“领我去。”

疾步过树影绰绰,一切风吹草动都似为鬼物遮掩。

汤阿英等不及似的加快了步履,末了将裴怀玉朝前一搡:“这便到了,道长,快些去看看罢——”

裴怀玉顺着她的力道踏入了房门,里头一片寂静。

他回头瞥了眼伫立的少女,心头猛然一跳,但脑海里被闯破药效的蛊虫捣腾得混乱不堪,他的思维似乎也迟滞了。

当他回过神来,面前已是那张空荡荡的床。

床头安然地搁着一支竹笛,那竹肉老旧,吹口处也有缺损。

正惊疑不定时,不知何时跟来的少女凑近他耳边,森冷的气息扑打在他侧颊,声音幽幽道:“裴道长,既然对我的骨笛爱不释手,不如我也把你炼进去呀——”

澄亮的圆月拨开云层露出头,照清裴怀玉嘴边一线曲折的红。

一只蛊虫顺着血爬入他的孔窍。

“果然,是你。”

......

春日的雨是下不大的,但打在人皮肉上,寒气能针似地沁进去。

待在一处赖得久了,那雨雾浓重的倦怠气息便将人裹牢了、缓慢地消耗人的精气神。

阿杏是最先发现裴怀玉失踪的。

起先她还没放在心上,只以为他照常被汤老爷寻去了。但过了大半日,小厮向她问起裴怀玉的下落,她才觉不对。

也顾不得魏春羽在修心法,不许她打扰的嘱咐,当下急得推门而入。

却只见那房内也是空空荡荡,人也不知去处。

原是那魏春羽早她片刻,被小厮叨扰过了。

他本也不愿动弹,但汤老爷催得急,只得卜了一卦——却是四大难卦中的蹇卦,道是那人山难水险,进退两难。

“在汤家的地儿,有什么能困住他的?”毕竟他的好师叔可是从那诡秘石室里毫发无损地出入多次的主儿,更何况他身上的感邪铃已经安静多日了。

这样想着,魏春羽还是施了咒法一路寻去。

但那咒法却将他引到了汤阿英身上。

莫非这是个情劫?

——这念头立时将他自己给逗乐了,他的思绪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散漫开来。

他戳了戳腰间绕着根发丝的鹅黄络子:“你说,要是你真有桃花,那我岂不也有同一朵桃花?那桃花算谁的?总不能一人一半吧。”

魏春羽唉了口气,嘟囔道:“这样想来,从前的那些姊姊妹妹,其实也不止喜欢我、还喜欢你,是也不是!那你说,要是我们两个同时出现,她们更喜欢谁?”

他演独角戏似的碎碎念着,却冷不丁被人敲了记后背,幽幽递来一句:“喜欢谁也不喜欢你。”

惊得他当即一个回身,脚下又拉开三五步——

“汤小姐?”

那汤阿英捉弄了他,孩子气地浮起些骄傲似的笑:“正是我汤阿英,怎么,魏道长在碎碎念些什么?莫不是也在找裴道长么?”

魏春羽微蹙了眉,朝她“咦”了声,直视着她的眼睛里似是真心实意的惊疑:“裴道长?找他做什么?我方才闲步过来还碰到他了呢。”

汤阿英眯了眯眼睛:“方才爹爹找他不见,还当他不告而别了呢。没成想这么快便回来了。”

魏春羽也学她眯眼笑道:“汤小姐贵人多忘事,令尊托我们办事,我们怎会不告而别呢?倒是汤小姐,少揣摩别人,多看看自己,这脚上的泥水再不清洗,恐怕要洗不干净咯。”

汤阿英面色一僵,强撑着哼了一声,便不欲再闲话,只推说功课还未做完,匆匆离开了。

待她回到房间,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遭书箱下头的暗道口,似哼也似叹地出了口气。但片时后,她还是一跺脚下了那暗道。

十几级石阶上的积水,将薄薄的鞋袜浸得冰凉。

汤阿英仿若未觉,匆匆抬腿间被裙子一绊,整个人朝前扑去,跌下了最后几级石阶。

她的掌根被蹭红了,衣领也松乱了,她怔忪地朝那石阶投去一眼,仿佛第一次认识它们似的。

随后缓过神,朝深处的一片漆黑走去。

那里是一个木枷。

角落里还堆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以长杆状为多。

哦对了,或许汤阿英忘了告诉你——木枷上绑着一个人。

只是缚着他的不是绳索,而是穿透手足关节的毒镖。

也不知那镖上头被抹了什么,教人半点气力与法力都使不出,只得如同待搓的面片,软塌塌地垂落在木枷上,任人鱼肉。

汤阿英提着裙子,歪头走近了,定定地瞧了他一会儿:“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么?你外头同行的小道长,还想诈我呢。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你就在我卧房的底下。”

裴怀玉低垂的头颅朝离她远些的地方侧了一侧,散下的乌发如瀑,遮住了他苍白的面容。

“别装哑巴呀,先和我说说,你先前怎么猜到和我有关的?”

“指甲,”重伤在身,裴怀玉吸气都断成了两口,“你指甲的气味同药渣一模一样。”

“若只是相同气味的不同东西呢?”

“还有时间,你每次都会加‘糖’进去,你也是经手人之一。”

汤阿英笑:“都是猜测,不是么?”

“还有蛊......”

闻言,汤阿英沉默一刻,五官陡然一拧,狠狠将栖居在他锁骨上的蝎子拍下,随即掐紧了裴怀玉的脖颈,猛力往上一提!

“怎么,不喜欢这个姿势么?”汤阿英力道一松,变脸似的伸手撩起他侧颊的发丝,称得上温柔地别到他耳后,露出他皮肤上毒虫的咬痕与斑斑血迹。

在被人有气无力瞥了一眼后,汤阿英嘴角衔起了一抹笑,但却又故作苦恼道,“别这样看着我,我简直都要不舍得了呢。只是,我还是更喜欢听话的偶人。”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这样生动的漂亮。

裴怀玉被那“偶人”二字牵着抬了眼,当下轻嗤道:“你以为能吓到我?”

汤阿英稀奇地绕他兜了圈,半晌又醒悟展了眉:“也是,毕竟你已经被体内的蛊虫啃得神魂不稳了。要不是这样,你也不会接下汤磬舟的帖子冒险前来。”

她正感无趣,绕着他的头发玩,却听那人幽幽道:“错了,那蛊虫是为救我才种的。”

“哦?那我将你制成偶人后,倒要仔细研制一番——那究竟是什么好虫子。”

“不必,”裴怀玉忽地低低笑起来,他将发痒的咳嗽吞进喉头血沫中,使力直起了头颈,牵扯教长镖又捣开了他身上的血窟窿,他如脱去知觉的恶鬼般毫不在意,只如说亲昵私语般道,“我们身上的虫子,难道不是同一个名儿吗?”

抬头一刻,裴怀玉破开了随和的假面,锋芒逼人。

他二人身上的蛊虫,虽名“同生”,实为“杀生”借命。

以彼之身,度我之魂。

只是子蛊与母蛊,要二人血缘亲近,乃至习惯相同、魂魄相似,否则换魂当场便是双死;古籍记载,便是同胞间移魂,也只有几年好活。

实在是阴毒凶险、自取灭亡的法子。

汤阿英惊疑的眼瞳里映出一个他,他用着同老友闲话般熟稔的语气:“汤阿英啊汤阿英,你从前是阿英的谁呢?”

她眼神骤然犀利:“想知道?等你成了偶人,哼,我大可天天讲给你听。”

“何必同我这样针锋相对?阿英,你知道么——汤老爷已经寻着别的道士了。他们可未必会同我一样,被你关进来取乐。”裴怀玉对上少女审视的目光,他略显苦恼的面上,缓缓化出个和煦的笑来。

然而蛊虫骤然抽动,叫他的笑难以维系。

摇曳的壁火燃亮了她一半的面孔,另一 半没入黑暗里,当她仰头时,那暗色便如神秘的铁甲般覆于她面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偷来汤磬舟承诺给我的悬赏,我不供出你来,拖着时间,直到你手上的一切结束。”

“你若毁约,又待如何?”

“你不是最善蛊虫,尤其这同生蛊么?”

阴湿的石顶落下一滩湿冷的液体,溅起在脚踝,森森地冷。

壁火沉默地散发着没有温度的微光,冷眼瞧着戏幕的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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