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人鱼。”是那古朴而遥远的低沉声音，沈遥澜身子微微一颤，立起身子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你居然还要救人族。”低沉的声音里的戏谑难以忽略。

“你在和我说话？”沈遥澜仔细寻找声源，但那声音像是从深海漩涡中渗出的回响，层层叠叠缠绕耳际，却又如雾气般抓不住半分源头。

“哈哈哈哈哈哈～”低沉声音笑得放肆，其中的讥讽意味十足。

“看看你，看看你，瞎了、瘫了、忘了……却还想着救人族。”随着话语里的讥讽越来越直白，低沉遥远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最终定格在一个清亮的男声上。

瞎了、瘫了、忘了，如此明显的暗示，只要还没傻，沈遥澜都能明白他说的那个人鱼便是自己。

“你是谁？”沈遥澜皱着眉，身子立得笔直，若不是她姿势扭曲的双腿，以及浑身的泥污，此刻到时候颇有几分仙姿。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声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声如洪钟一般向四周散开，沈遥澜承受着这音波轰炸，不由想着声音会不会百里之外都听得一清二楚。

“万年不见，你这人鱼，倒是活得没心没肺了。”说着声音竟有些咬牙切齿。“这血海深仇你怎敢忘记！”说话间沈遥澜只觉四面八方仿佛有千军万马来袭一时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身子控制不住的往前一倾。她指尖上腐臭味突然被咸涩的海风取代。她听见潮汐声由远及近，掌心黏腻的血液化作冰凉海水，裹挟着她坠入一片灰白。

再度抬头她眼前虽辨不出颜色，但她却能清晰看到自己身边的慧鸾，她身旁送自己过来的血月之狼影月以及被她刚才“盲人摸象”之是误认为是岩壁的巨大鳄鱼。瞬息之后身旁的灰白亮度逐渐增高，变成一片刺眼的白光，随后白光缓缓散去，周围的景色笼罩着一股柔和的幽兰，那柔和的颜色,让沈遥澜想到了自己深爱的海洋。

沈遥澜还没欣赏够面前的景象，突然眼前有个身影飞速掠过，沈遥澜本能向旁一闪，便看到一条人身鱼尾的俊美男子快速游走，这形象对她这资深潜水爱好者那可是再熟悉不过，美人鱼啊这是，但她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定义说出口就见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笼住了面前的美人鱼，网中的美人鱼不断挣扎，诡异的地方出现了，他是双臂之下居然展开了一对鱼鳍似乎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突破渔网，但终究是徒劳，渔网越收越紧美人鱼被拖离了海洋，渔船上是十余位年纪大小不等，身穿粗布衣服的人类。只见他们三五成群，一拥而上束缚住网中的美人鱼然后将他捆到立柱之上，随后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到了他身边，老人笑容和煦，右手握着一柄银勺，手起勺落动手腕下美人鱼两枚湛蓝色的眼球。

人鱼的眼球被剜出的瞬间，沈遥澜只觉眼眶剧痛，如利锥贯穿颅骨，她想嘶声惨叫，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般痛苦人鱼发出一阵尖锐的痛呼,然后只见那老人将人鱼晶莹的眼珠盛在手中的破碗中，随后他念念有词似乎在说着什么祷告词，随着祈求结束他用手中刚刚腕了眼球的银勺从一旁沸腾的铜锅里舀了两勺不知是什么成分的褐色汤汁到碗中，然后仰头把碗中的汤汁连同人鱼的眼球一并吞下。随后老人佝偻的身形逐渐挺拔，全白的须发逐渐由白转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先前似乎以行将就木的老人已经变成了一名意气风发的青年男子。

老人的转变犹如一支兴奋剂，渔船上的其他人突然间开始欢呼雀跃，每个人都手持利刃先后向那人鱼围去。一阵混乱之后木桩周围哪还有人鱼的影子，渔船上只留下十几个身强力壮，四肢健全的渔夫，就连原先破败的渔船此刻也变成了一艘富丽堂皇的商船。

这场景让沈遥澜近乎窒息她呆愣的看完了全程那一刀刀都仿佛剜在她身上，感同身受，心痛不已。

眼前的商船远去一回首，身边全是老老少少鱼尾各异的人鱼被捆绑在木桩之上，承受着那相同的凌迟之刑。

“人鱼，这一切……眼熟么？”身后突然出现那清亮的男声，沈遥澜猛一回头，看见一颗巨大的兽首，这形象她熟，这可不就是蛟龙么。

“龙……”沈遥澜话还没说完，只觉眼前突然一黑，鼻腔周围又是那浓郁的腐肉味。

“怎么样，想起来了么？”还得那忽远忽近的声音。

沈遥澜用手触摸着身旁的人，又抬手轻轻覆盖上自己的眼眶，心里一阵悲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沈遥澜朱唇轻启，颤抖着吐出这几个字来。

“哈哈哈哈哈。”龙发出畅快的笑声，声音里的得意丝毫不做掩饰。

“可……既然鲛人族有这样逆天的能力为何不远离人族？明明，海域辽阔……”沈遥澜接着发出灵魂拷问。

“哼！你这人鱼，怎么万年过去还那么固执。”龙的声音里甚至有了几分赌气的意味。

“罢了……孤说话算话……人鱼，这人族小儿，你是救……还是不救？……若救……那～你又还有什么可以献祭的呢？……不若……听力？”龙似乎想到什么令人气愤的事，一段话竟然被他咬牙切齿的拆做好几段，但最后的威胁里又透出几丝幸灾乐祸。

“自然是救，还有影月，我都要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求求龙族前辈，您救救她们。”沈遥澜微微仰着头，无助的面对着眼前的虚空，她用手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慧鸾的面庞，记忆中温暖的皮肤现在已经变得冰凉，沈遥澜只怕自己不快点祈求这传说中的生灵会来不及救下自己身前的人，她恳求道。哪怕从此以后她听不到那温和如玉的声音、闻不到她身上独特的桂花和檀香混合着一起的味道，就算她只能被动地感受对方的存在，她也要慧鸾活下去，这个愿用自己的护身符庇佑自己，愿让自己的召唤兽守护自己的女孩儿值得被偏爱。

“救人，你找孤？……笑话，你鲛人族以治愈之力闻名万族，你却求我救人，怕不是这万年轮回轮成个傻子咯。”龙的声音里满是嘲讽，但该透露的信息却一点不少，只是最后的一个咯字声音却越来越远。

待四周重归寂静，沈遥澜试探性出声问道：“前辈？……龙？……前辈？”一连几声都无回应，索性她也就放弃了。

龙说治愈之力是鲛人族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前提是她要是个人鱼啊。这人鱼壳下可是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无神论者。血肉骨骼皆是货真价实的人类，这要她上哪去找治愈之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