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一迈出医科大大门的时候,简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一想到陈正舟就要带着他去这么重要的有意义的饭局,他突然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光明,未来无比清晰。
刚回到家,他就开始挑西装。
晚上穿哪套好呢?
他果断在宿舍群里艾特了樊越和苏时年。
「急急急,陈导要带我去谈一个大公司的产学研项目,要见大老板的,帮我看看哪套合适。」
「求看哪套才能凸显我的气质和才华,让我闪瞎众人的眼!」
「小人转圈jpg.」
樊越回复了那套深蓝色的:
「可以帮你假装成熟」
还是这么直接。
楚一愤愤不平,不明白为什么樊越还可以有女朋友,他就是单身,难道就因为樊越会打篮球?
他还是想听听苏时年的意见,但是过了半个小时,他没等到苏时年的消息,等来的是陈导的电话。
“饭局的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你晚点再到地方,饿了就先吃点垫垫。”
“诶,好嘞陈导,辛苦陈导,我知道了。”
楚一也不着急挑衣服了,时间还早。
他在微信戳了戳苏时年:“年,你怎么不看消息?”
苏时年在做晚饭,刚刚解下围裙,将饭菜都端上桌,就听到手机响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想的是段昭庭给他打电话。
昨天晚上他给段昭庭打了一个电话,可是段昭庭没接。
可能是因为打过去的时候,太晚了。
他仔细看了看楚一发出来的照片,最后选的和樊越一样。
“年,你吃饭这么早?”
苏时年想到那个叫舟舟的热情初中生就笑了笑:“因为还要去当数学老师啊。”
*
滨市是南方极繁华的城市,华灯初上,车水马龙,都市的喧嚣与热闹像是能赶跑冬日的清冷。
今晚不用当临时司机,郑则坐在段昭庭的身边,大气也不敢出,默默贴着车窗,他连手机都没看。
段昭庭手机屏幽幽的亮光便格外明显。
“让你带的酒带了吗?”
突然被问话,郑则有些紧张:
“带的带的,段总,带了两瓶,都是顶级的白兰地。”
按道理说,和那些教授们都是喝些红酒白酒之类的,他也不明白大老板为什么要他去买这种烈酒,送人吗?
到了地方,郑则先下车给段昭庭开了车门,从司机手里接过那两瓶包装完好的白兰地,进了私人会所。
这次来的教授和项目负责人基本都已经坐上了桌,楚一和两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坐在下桌,气氛倒还是很融洽的,毕竟是谈合作。
最上面那个位置还空着,一看便知是留给这次的那个段总。
段昭庭没进来时,门口就有了响动,按道理说,这种高级包厢里都铺了厚厚一层绒毯,踩在上面一点声没有,但桌上就是陷入了一种更深的安静。
楚一顺着开门声向入口处望,看到了一个极其俊美的男人,黑瞳深邃如渊,乌眉微挑,唇线轻轻上扬,面容冷峻,眼底带着淡淡笑意,只是礼貌性的笑,却改变了整桌的气氛。
“段总,您到了。”
楚一跟着陈正舟站了起来,几个负责人跟段昭庭打了招呼,他作为小辈还是学生,自然也没机会去握手的,楚一就站在后面看着。
今天来了两个负责人,三个教授,楚一这种小辈,最适合倒酒。
比起另外两个学生,他性格要开朗得多。
而且他发现,这个段总好像挺喜欢他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从刚刚他跟着陈正舟去他面前刷脸的时候,这个段总就看了他几眼。
这种疑似被青睐的感觉让楚一觉得很棒。
导师们和老板们先谈项目,楚一喝着红酒,吃着面前的菜,心情很美。
“陈导的学生很不错。”
酒过三巡,突然被点了名,尽管也见了不少世面,可再怎么样也是个还没出校门的学生。
楚一被陈正舟眼神一示意,立刻站了起来,走到段昭庭面前。
“谢谢段总,我叫楚一,我敬您一杯。”
段昭庭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液,然后轻轻放下了高脚杯,干完这一杯,他还看了楚一一眼。
楚一心情突然就澎湃了起来,这是什么意思,空杯可是很给面子的,这个段总这么赏识他?
他一激动,也喝光了杯子里的酒。
段昭庭对他笑笑:“酒量不错。”
“我看你的教授们平日里应该不怎么沾酒,我也不强求他们陪我喝,你说你叫楚一?”
楚一点头:“是的,段总,我叫楚一。”
“你陪我喝吧。”
楚一就这么在众人或不解或羡慕的眼神里坐到了段昭庭的身边。
“段总,红酒见底了。”
郑则一看,准备去叫人开新的,结果被段昭庭碰了衣袖。
“去把我带过来的酒送上来。”
一瓶70年代的麦卡伦就这么被开了瓶。
楚一看着面前的白兰地,有些疑惑,好贵的酒。
而且,这酒肯定很烈,再喝下去他就要醉了。
清澈而富有光泽的酒液颜色很漂亮,楚一不知不觉就灌了一口,嗓子都烧起来。
“你有过一个叫苏时年的舍友?”
楚一头已经开始晕了,一听到苏时年的名字,他下意识看了眼陈正舟,这个段总看来还惦记着小年救过他的事。
“对啊,段总,您还记得小年,他出国读书了最近才回来。”
话音刚落,楚一的酒杯就倒了。
酒液立刻顺着桌面下流,他还没反应过来,段昭庭的黑色衬衣就被打深了一块,连带着他手腕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也溅上了光泽的液体。
好像闯祸了。
楚一酒醒了些,立刻站起身来想要去给段昭庭擦一擦,被郑则拦住。
陈正舟站了起来,段昭庭并不强迫所有人喝酒,他只喝了点茶,看这一切看得很清楚。
楚一的酒杯,是被故意碰倒的。
“段总,真不好意思,是我的学生醉了,莽撞了。”
段昭庭摆了摆手,解下了那块表,意思是不计较什么,但陈正舟知道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郑则,带这位楚先生去一边休息下。”
“今天的事情谈得都差不多了,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可以回去。”
陈正舟没走,他看着段昭庭神思清明地和告别的负责人说着项目未来的事情,半点儿沾过酒的神态都看不出来。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段昭庭很浅地看了陈正舟一眼:“陈导还不走?”
陈正舟心里有些乱,他年纪自然是比段昭庭大许多的,这位段总表面上对他也很尊敬,但今晚那幕明明就是有话要吩咐他。
“段总,我年纪不小了,也想早点回去休息陪陪家人。但是段总应该还有事情想和我说,否则我的学生弄脏了您的腕表,我也过意不去。”
段昭庭闭了闭眼,紧接着给了他一个还挺和善的笑:
“其实是这样的。陈导的学生救过我,我以为有了那次遭遇,陈导今天会把他给我带来,毕竟这么长时间没见过,我还挺想看看他。”
那个长字段昭庭咬得有些重,好像真的是想见一面而已。
陈正舟既有种明白的感觉,又觉得有点奇怪。
这种人也会这么惦记一个曾经救他一把的陌生人吗,还是说到了这种地位的人,讲究这种命里的缘分。
他心情放松了些:“看来段总就是想见见我的学生,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就是小年脸皮再薄,我也要好好和他讲一下。”
“他要是知道段总还这么记得他的恩情,估计会很高兴!”
“我现在就给小年打个电话。”
段昭庭不知道在想什么,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直到陈正舟真的要打电话了,他突然叫停。
“我不想给他压力,你别和他说是我要见他。”
陈正舟内心更加觉得奇怪,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他很快播通了电话,在段昭庭的注视下,他生生改成了免提。
“小年。”
苏时年还在给舟舟讲最后一道数学题,他一看时间,刚过十点,今天超时了。
于是他歉意地对这个初中生笑笑,“哥哥去接个电话。”
“陈导,怎么了呀,我刚刚在给学生做家教呢。”
陈正舟莫名觉得有些歉疚,他想了想说:“我手机快没电了,楚一他喝醉了,你能来接我们一下吗?”
苏时年立刻说:“行的,陈导,我很快就去接你们。”
陈正舟将定位发给了苏时年,他一看,距离这边不算远,讲完题就和学生说了再见。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发现是个看起来很隐私很华丽的会所,他过不去门禁。
“陈导,保安不让我进去,怎么办啊?”
段昭庭侧过脸看了一眼郑则,郑则就下去接人了。
陈正舟觉得怪怪的,郑则也觉得怪怪的。
直到到了门禁口,看到那件似曾相识的黑色羽绒服,还有那双乌润的眼睛,他恍然间想起,那天晚上从他车边走过的也是这个人。
一时间,郑则后背凉凉的。
“你好,刚刚给陈教授打电话的是你吗,先生?”
苏时年嘴角绽出一个强烈的笑:
“对对对,就是我,陈正舟教授,对吗?”
“你是老师的新助手?”
郑则在这个时候想起了高进那句话,有的事情他不多嘴比较好,就这么保持着微笑。
“你怎么不说话,楚一醉得很严重吗,你们今晚谈项目谈得怎么样,顺利吗?”
苏时年语气轻松,声调微扬,郑则有些讶异他的活泼,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我带您进去。”
郑则说完那个“您”字,苏时年觉得不对劲了。
啪嗒,很柔和的开门声响起,苏时年有些迟疑地往里面走了两步。
奢靡的包厢内,他看到了陈正舟,也看到了衣襟整齐、定定看着他的段昭庭。
苏时年顿时止住了呼吸,连身形都僵硬了。
“陈导。”
“小年,来了啊,刚刚楚一被段总叫人送去这里的房间了,就不用你花时间送他回家了。”
苏时年眼睛因为干涩而眨得很快,在陈正舟希冀的眼神下,他干巴巴地说:
“谢谢段总。”
段昭庭举起酒杯,自饮自酌,似乎今晚的见面只是意外,他的笑意浅淡,腹部衬衣湿了一大块,看上去心情并不好。
“不用,应该是我谢你。”
陈正舟一听这话就对了嘛,他心里的怪异也消失了。
段昭庭不看神态紧绷的苏时年,而是垂着目光对着明显有些疲倦的陈正舟说话:
“陈导的学生喝得有点多,陈导去看看他吧。”
陈正舟本就有些不放心楚一,段昭庭这么一说,他也知道这位段总见到了救命恩人,就想和小年叙叙旧。
他拍了拍苏时年的肩膀:
“小年,我先走了,楚一还醉着,我看看他,老师打车回去就行。”
其他人都走了。
四下静谧,包厢的隔音效果出奇的好,一点声音都进不来。
段昭庭给他倒了酒,琥珀色的酒液,散发着淡淡的橡木香气,还参杂着一丝烟熏味。
“你怎么会来?”
段昭庭的身上都是白兰地的味道,苏时年脖颈红得很快,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我……导师让我来的。”
苏时年不断地舔着下唇,这么突然就见到了段昭庭,他还没做好准备呢。
“嗯,陈正舟就是你的导师?”
苏时年尝了点酒,他根本不知道这是白兰地,只觉得烈得惊人,喉咙好像都灼热了起来。
“是的。”
“楚一是你的什么人?”
“是大学舍友,好朋友。”
段昭庭盯着他被舔得发红的亮晶晶的下唇,突然沉了嗓音:“别舔了。”
苏时年咬紧了唇,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怎么和段昭庭相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