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小时后,我才收到会议的通知。
一时冲动拿走了罐子,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食欲大减,晚上甚至没有去食堂进餐。离开房间前,我从抽屉里拿出两根巧克力棒,随手塞进口袋。走过玄关时,我瞥见洗漱台旁的镜子,脸色有些苍白。我用力揉了揉脸颊,血色才慢慢恢复。
罐子依旧静静地躺在背包里,我没有取出,打算找个机会在单人任务的帐里再拿出来试试。
路过贩卖机时,发现里面的货物已经很久没有补充。我正犹豫着是选择热咖啡还是红茶,突然一罐温热的饮料贴在了我的脸颊上。
家入小姐将一罐热可可递给了我。我看向贩卖机,发现可可正好售罄。
“谢谢你,家入小姐。”我接过饮料,用双手紧紧握住,冰凉的双手渐渐暖和起来。
她又买了一罐咖啡,一饮而尽。
我们一同前往会议室。除了五条悟和夜蛾校长,其他人都已就座。歌姬旁还有空间,家入小姐带着我朝那边走去。路过京都校的校长时,我微微鞠躬行礼,而家入小姐则完全无视他,径直走了过去。
说是会议室,更像是一件接待室,榻榻米的地板散发出好闻的气味,所有人都席地而坐,冥冥依旧是闭着眼睛似乎是在使用术式或是在休憩。
临近约定时间,五条悟和夜蛾校长才匆匆赶到会议室。
“接下来是人员伤亡情况。”伊地知站在房间中央,拿起一本记事本开始汇报,“二级咒术师3名,准一级咒术师1名,辅助监督5名,忌库看守2名,都是在高专待命的术师。而且,他们都没有与五条先生、月森小姐和夜蛾校长在一起。已经由家入小姐完成初步尸检,几乎可以确定是之前七海先生遇到的咒灵所为。”
“切。”我听到坐在旁边的五条悟发出一声不屑的气音。
“这件事是不是应该告诉学生和其他术师呢?”歌姬看向京都校的校长,语气中带着询问。
“不。”夜蛾校长果断回应,随后补充道,“只报告给上层就好,不要外传。还有特级咒物流失的事情,也不希望让他们知道。”他转头看向伊地知,“抓到的诅咒师交代了些什么吗?”
伊地知用圆珠笔杆挠了挠额头,语气有些为难,“虽然他的口风不紧,但总在胡言乱语,说不到重点上。关于这次袭击,他说他只是在交易的基础上,受到了命令而已。”他顿了顿,复述了拷问记录中的对话,“【我只想做挂衣架罢了,那个小鬼就找到了我,不知道名字,不知道是男的还是女的,白色的娃娃头的臭小鬼。】”
“白色娃娃头的小鬼?”冥冥睁开眼睛,目光转向五条悟,“你有头绪吗?”
五条悟双手上举,做出一个投降的手势,拖长了音调,“没~有~说不定只是瞎说的。话说,有没有擅长逼供的术师啊?”
歌姬没有理会五条悟的疑问,反而追问伊地知,“为什么咒灵和外来人员能穿过天元大人的结界?”
“这应该是那个和学生们战斗的特级咒灵干的。”五条悟解释道,“它拥有特殊的气息,与其说是咒灵,更像是精灵。据葵所说,它还能用植物裹住身体,而天元大人的结界对植物无效。天元大人的结界主要是为了隐藏,而不是防守。一旦被接近,就显得有些脆弱了。”
会议室陷入了一片沉寂。家入小姐盯着榻榻米的花纹发呆,而我左手捏着衣兜里的巧克力,体温让它微微融化。
“总而言之,万幸的是学生们都平安无事。”歌姬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她的术式通过声音传播,听到她说话时,我自然地感到一阵放松。
“那交流会就这样结束?”夜蛾校长看向另一位校长,五条悟立即打断。
“等等一下,这不应该由我们决定吧。”
诶?房间里的几人不约而同发出疑惑得声音看向他。
次日,五条悟带我前往交流会的休息室。京都院的学生住在休息室旁边的临时宿舍,而东京高专的学生则被他召集过来开会。
“所以,这次第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还死了人。你们还想继续交流会吗?”五条悟双手抱胸,目光扫过学生们,语气认真地询问道。
虎杖显得有些犹豫,我能从他的神情中看出纠结。东堂则光着脚,倚靠在墙边的长凳上,毫不犹豫地大声回应:“当然。”
“理由呢?”五条悟饶有兴趣地看向东堂。
“第一,悼念故人是其熟人的特权,与我们无关。第二,既然有人死亡,那我们就更应该变强。后天的强大由【结果】累积而成。只有经历败北和胜利,我们才会有所成长。让【结果】结成正果才是最重要的。”东堂的语气坚定而有力。
我几乎快被他说服了。原本我以为学生们需要一段时间修整,这次的交流会会作废,另寻他日再办。但东堂的话让我开始动摇。
“第三,学生时代的不完全燃烧感,会让人到死都念念不忘。”东堂的发言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个人赛是抽签决定吗?”禅院真希向五条悟提出了疑问。
“诶?今天不打个人赛。”五条悟轻描淡写地回答。
“?”我愣住了。来之前我还特地了解过,交流赛第二天通常是个人赛。所以他今天过来问大家比不比,难道问的不是个人赛?
“我讨厌墨守成规,所以每年都是把比赛方法写在这个盒子里,当天打开。”五条悟一边说,一边从我怀里抱着的抽签盒中取出一张纸条,递给虎杖。
虎杖伸手进去掏了半天,抽出一张纸条,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两个学校的校长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虎杖身后,同样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棒球?”夜蛾校长难以置信地念出了纸条上的内容。
“棒球?!”这下轮到我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了。
我记得箱子里的纸条是夜蛾校长写得个人赛。
我走上前,伸手又抽了一张纸条——【棒球】。
???
再抽一张——【棒球】。
我正准备回头看五条悟,却发现他已经溜得无影无踪。
仔细回忆,路上他曾帮我抱了一会儿木箱,我以为他是觉得箱子太重,不想让我一个人一直抱着。没想到他居然在路上偷偷换了纸条!
打什么棒球啊?这里是麻枝准的片场吗?(注:麻枝准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棒球情节。)
学生们被推出去更换衣服,五条悟已经准备好了棒球装备和前往场地的交通工具。看来他早就计划好直接去打棒球了。
棒球我完全不感兴趣,也不想去观战,我选择回家入小姐的工作间打下手。
停尸房又送来了一具畸变的咒术师的躯体,今天凌晨交班的时候被下一班巡逻的咒术师发现。
我推开家入小姐工作间的门,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解剖台上方的无影灯散发着冷白的光,将台面上的畸变的尸体照得格外清晰。
家入小姐正站在解剖台旁,手里握着一把银色的手术刀,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寒光。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示意我过去。
“来得正好,帮我记录一下数据。”她的声音平静。
我走到她身旁,拿起记录本和笔,目光落在解剖台上的尸体上。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具年轻男性的尸体,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表面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纹路,像是某种咒力的残留。尸体的四肢扭曲变形,关节处肿胀得几乎破裂,手指和脚趾的指甲变得异常尖锐,仿佛野兽的爪子。头部有一半以上变成了类似鱼头的形状。
“这些黑色纹路是咒力侵蚀的痕迹,”家入小姐一边用手术刀轻轻划开尸体的胸腔,一边解释道,“咒力改变了他的细胞,导致身体组织发生了畸变。”
“你看这里,”她用镊子夹起一块已经变色的内脏组织,“心脏和肺部都出现了严重的纤维化,咒力侵蚀导致细胞结构崩溃,器官功能完全丧失。”
我迅速在记录本上写下她的描述,同时仔细观察着那些畸变的组织。心脏的表面布满了黑色的斑点,像是被某种毒素侵蚀,而肺部的组织则变得像海绵一样松软,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不仅仅是内脏,”家入小姐继续说道,“骨骼也发生了畸变。”她用手锯切开尸体的手臂,露出里面的骨骼。原本应该坚硬的白骨此刻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黑色,表面布满了细小的孔洞,像是被虫蛀过一样。
“这些孔洞是咒力在骨骼内流动时留下的痕迹,”她解释道,“咒力在体内失控后,会像电流一样四处流窜,破坏一切它接触到的东西。”
我拿出取样袋仔细装好家入小姐取下来的组织样本,用马克笔在便签处做好备注。
“最后是大脑,”家入小姐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她用手术刀小心翼翼地切开尸体的头颅,露出里面已经萎缩的大脑组织。
“大脑已经萎缩的很严重了”她低声说道,“这很糟糕,我们搞不清是什么在他死后在指挥他的行动。”
她带我前往隔壁的停尸间,推开门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这具和刚刚解剖的那个不一样,”家入小姐走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旁,轻轻掀开一角,“这是七海亲手处决的。在被发现的时候,它已经死亡了,但依然会遵循咒灵的本能,攻击附近的人类。”
我低头看向那具尸体,白布下的轮廓显得异常扭曲,仿佛死者的身体在最后一刻仍然保持着某种挣扎的姿态。家入小姐的语气平静,但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我听说你也遇到过这个咒灵?”她走到洗手池旁,打开水龙头,仔细清洗双手,水流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是。”
家入小姐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转身看向我。
“打不过就跑,拼了命地跑,不顾一切地跑。”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走到门边,伸手关掉了工作间的灯,走廊的灯光透过门缝洒进来,照在她的侧脸上,光影交错间,她的神情显得晦暗不明。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她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走吧,”她转身走向走廊,“不要耽误吃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