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孩站在角落里,眼神孤单落寞,偶尔抬眸看向院中其他人,但是无人发现他眼神中的期望。于是,他便继续在角落里,观察路过的蚂蚁与昆虫。长此以往,周围人像是与他有层屏障,明明在一起生活,却互相格格不入。
师傅只在指导他们修行时才关注每个人,所以师兄弟们修行之余都在一起玩乐,小男孩除了认真修行,就是读书写字看蚂蚁。
楚玉笙听到她的声音,却没见到人,疑惑地转过头。
雨淋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裙,显得落魄又单薄。她的神情和上午进入幻境时一样,视线分散抽离,眼神显得呆板又疏离,长长的睫毛沾满了水珠。
不多时,梦千秋深吸一口气,眼睛有了神采,神情也正常起来。
她眼前是一个宽厚的胸膛,头顶也没有潮湿的雨水。她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原来是进入了他的幻境。她的眸子撞上他略带关切的眼神,心下不自觉与那个小男孩落寞的眼神对比,好像一样又有一点不一样,她说不上来。
楚玉笙见她恢复,心中了然。“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
他平静的语气,让她产生一种在说陌生人的感觉。“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在你看来枯燥的生活,我也觉得挺有意思的。”她从他手中拿过灯笼,“我们走吧。”
经过一天的尝试,两人终于确定梦千秋误打误撞领悟了幻境术。但是要想熟练使用幻境术还需要修炼灵力,巩固心法。楚玉笙第二天又给她找了些记载幻境术的书籍,她如果可以运用这种术法,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事半功倍。
她自然接过这些书,翻看起来。《术法典籍》上记载着这样一段话:幻境术,为九尾狐族高阶术法。灵力浑然者,方可自如使用,随时可探他者心境,术法高超者还可凭此影响他者心境。灵力不足者,唯有与他者同心境才可短暂进入心境,但有被反噬的风险。
回想起误入奈阿奇大叔心境时的状态,手心冒出细密的汗,那种难以抑制的力量应该就是灵力不足造成的反噬。但是如果灵力不足时不小心进入了他者心境,岂不是很危险,昨天若不是楚玉笙刚好在她身边,她可能就暴露妖族身份了。
她心焦地看了下去,想找出应对的法子。但是记载幻境术的典籍本就不多,她把注释都仔细读了,也没找到应对之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修炼,增涨灵力。
在灵力上升之前,她也不敢贸然进入他者心境了,实在危险。
焚天被关押监狱的第二个月,事情突然有了变化。所有人都猜测皇室是想图谋金乌族的另一枚玉佩,但是万万没想到原来打得是金乌族的注意。金乌族天赋神力但偏居一隅,不参与朝堂之争。但还是招来了杀身之祸。如今金乌族全组被军队层层包围,押入牢中,不日将被问斩。
梦千秋和楚玉笙听说此事,心照不宣此时是找焚天的好时机。达莽皇室既然先将焚天关押,必然忌惮他的力量。
现在这个时候看押焚天的地方守卫更加森严,不能贸然去探监。两人乔装一番,以郡主的名义进入了大牢,找到焚天。
焚天见到又是他们两人,气定神闲地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又想到救我的办法了?”双手背在脑后,翘着腿躺在草席上。
“办法还没有,我们只是来告诉你一个消息。”梦千秋见他这副模样,话在嘴边却顿住了。又突然想到他知道这个消息时会产生情绪波动,容易将她带进他的心境。她看向楚玉笙扯住他的袖子,然后将消息告诉了焚天:“金乌族被军队带走,不日就会问斩。”
楚玉笙也意识到了什么,握住了她的手。
焚天的姿势僵住,像是一瞬间被定住了。随即缓缓站起身,看向他们:“你再说一遍。”
她深吸一口气,将音量放大了一些:“金乌族全族被军队带走,不日将被问斩。”
他冲向牢门,眼眶发红。大声吼道:“你再说一遍!”双手紧紧握住铁栏,关节处发白。
两人此刻沉默,不知如何安慰眼前的少年。
他挺拔的背微微驼起,低头喃语:“不可能!金乌族天赋神力,达莽国境内无人敢侵犯金乌族居所,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带走呢?”眼中的波动在睫毛的掩盖下,深沉而隐晦。
梦千秋转身背对着他,“如果我们可以帮你,你愿意跟我们一起调查玉佩的事情吗?”焚天灵力充足,还拥有另一枚玉佩,是他们调查线索的最佳人选。
他充血的眼眸望向她,“你若能救我族人,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她下定某种决心,转过身来。“在此之前我需要透过你的心境,了解金乌族的过往。”
“幻境术,你是九尾狐族!”少年的眼神逐渐严肃起来,质问道:“你调查玉佩到底有何目的?”
“那枚玉佩是我朋友的,如今他死了,我只是想将他送回家。”她如实所说,但是焚天并不相信她,只有一个如此简单的理由。
“我听说几个月前有妖物挖取人心,难道此事与你无关?”说起此事,她想起来初见楚玉笙时,他也在追查那个妖物。
“这件事情我替她作证,我用鉴妖香验证过凶案现场,并没有她的妖气。不过那个妖物隐藏的很好,罗盘都寻不出它的方位。”楚玉笙说了之前寻找妖物的线索,不过这几个月倒是没有听见那妖物出来害人的消息。
“你们两人是一伙的,你的话不足为信。”他扭过头去,双臂环抱,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双方僵持不下,楚玉笙只好作罢。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说着他拉着梦千秋就要离开,走到拐角处时,听见身后的少年烦躁的捶墙声。“等一下,我答应你们。”
少年的疑虑在举族覆灭的危局前,如螳臂当车,顷刻碾压殆尽。
在她进入幻境之前询问了焚天是否有足够的灵力,支撑她进入心境一个时辰,了解全部过往。“放心,我的神力是金乌族最强的,更何况还有玉佩的帮助,支撑两个时辰都不成问题。”
梦千秋背对着铁栏盘腿坐下,焚天在后面给她输送灵力。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瞬间进入了焚天的心境。
夏夜、蝉鸣、星光闪烁。
焚天不羁的脸上稚气未脱,汗水从他脸上滚下,为盛夏更添了一分闷热。他挥舞利剑的动作干净利落,有几分削铁如泥的气势。
一套动作练习完毕,他被父亲喊了去。本以为是抽查他的功课,却没想到迎来了父亲的震怒。
“你可知因你的疏忽,差点酿成大错。”焚无念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声响。
年幼的他睁圆双眼,不解地看向很少发火的父亲,脖子上吹过的微风,让他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预感。
“玄木,今日进入灵宝阁,欲盗窃家族玉佩,他背叛了金乌族。”焚无念克制了怒火,将道理说与他听。“如今四方战乱,各方势力都在打金乌族的主意。你身为金乌族下一任族长,此刻应该承担起守卫全族的重任。”他握住焚天瘦弱的手,一块玉质物交到他手上。
宽厚的手掌紧紧收拢,一股力量从玉佩中涌出,温凉的玉石骤然有了灼伤他手心的热。
“我今日让玉佩认你为主,有了它你就可以守护好金乌族,明白吗?”焚无念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很快被他隐去。
“可是,父亲。玄木他怎么会……”还不等他说完,就被焚无念打断。“他触犯族规,已经被处死了,不必再说了。”
泪水瞬间从焚天的眼眶滑落,肩膀不住地抖动。
他不相信玄木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推心置腹的好友。更难过的是他还来不及向玄木质问真相,他就死了。
父亲不愿看见他这样,挥挥手让他离开。他走出父亲的书房,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便漫无目的地乱走,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到了后院的湖边。
金乌族赋有神力,且热爱和平,世代居住在固灵山。他们划山为界,独立于世外。后来,固灵山来了一个外族少年,与当时的金乌族族长成为了至交。由于两人的治世之道相同,金乌族族长受邀下山。就这样金乌族渐渐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成为了达莽国的势力范围。
可是世人恐惧他们的神力,于是金乌族祖先立下不得随意在外人面前使用神力,和不得参与战争的族规。
金乌族逐渐地入世,不再是从前传说中住在固灵山的仙人,而是凡尘中人人忌惮的隐患。
焚天从小就不愿遵守族规,想要打破教条,还金乌族一个自由的生活,摆脱战乱与纷争。父亲与族人觉得他太过冒进,只有玄木从始至终相信他。玄木像另一个他,明白他的所思所想,支持他的所有决定。焚天不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叛徒,他没有理由这样做。
湖中的荷花盛开着,颜色很漂亮,和从前每年一样。他在湖边看得入神,觉得这样的美丽很是虚假。
第二日天亮,家里的仆人才发现,湖中的荷花被人用剑砍的七零八落。碎花飘在湖中,景致落寞又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