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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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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前,冥陀兰首次降生于阆风这片仙人土壤之上时,曾有无数无辜百姓受苦于此,几日数月或是百年沉眠于无限循环的美好梦境。

彼时,四洲恐慌,商贩于行路揣揣不安,小儿于深夜啼哭不止,数以百计的妇孺老人因为沉眠不醒的丈夫而衣食无靠,颠沛流离,更有将士在抗击中不慎沾染,无辜受害。

其后,神明发现这为祸四方的魔株,和落脚于此的尊者钻研数日,创造出威力强大又简明易懂的除魔法阵,至此,受灾人数大幅降低,百姓安居,贸易兴盛。

此后百年,不乏有修仙者研究此花,妄图从魔物中分离出撕裂时空之秘法,或是保存魂魄之术,以弥补过去之遗憾,或是修改亡魂之记忆。

只是显然,皆以失败告终。

树灵有灵,然而普通树灵,又是从何处获得从未有人得知的玄妙技术?且预知失踪百年的神明会再次降临此地?

旭日东升,醉人的绯红向辽阔无际的天空酣畅地扩散,灿烂的晨光落在匍匐之人弯曲的脊背。

窸窸窣窣地声响带动草尖露珠的坠落,温珣摸了摸被露水染湿的裤脚,蹲下身去拿残破手指紧紧攥着的断剑。

那手指因为爆炸的灵气而血肉模糊,筋骨尽显,食指只剩下森森白骨,却依然抓紧了刻有湛卢的木头剑柄。

那是当年除魔之战中温珣赐予的名剑,愿他仁和守道,其心赤忱。

百年风霜,少年肩膀渐宽身量渐长,眉目愈发冷然,心中炽热一如往昔,好似化作执念扎根在他心上。

只是死去的终究是逝去,就算如何执念都一并化为虚无,温珣微一用力掰开手指,取出湛卢,摩挲剑穗上透亮的玉石。

沙沙几声,云靴停在身侧,大手接过断剑,手指一扣取下穗上玉石,收入怀中。

“……借你玉石一用,之后还你。”低沉的声线从头顶洒下,带了丝丝歉意,“不是有意的,若是生气了便托梦给谢共秋……再会。”

温珣没忍住闷笑出声,被褚寻鹤白了一眼。

他伸出两指掐住褴褛衣袖晃了两下,突兀地问:“是不是快到时候了?”

褚寻鹤看了眼四周,嗯了一声:“快到卯时了。”

四周残肢如有生命般爬动,挣扎着寻找满地散落的身躯,浸透鲜血的土壤在慢慢褪色,拦腰截断的兵器从断口衍生出细长的支线连接,黏连,修复,最后愈合。

大地开始战栗,大火焚烧的焦土重新生长野草,商贩走卒的叫卖声从不远处飘来,一切回归最初,好似残酷的屠杀从未出现,于鲜血中盛放的冥陀兰收拢花瓣钻回地面,被树灵保佑的孩童失去踪迹。

一切开始回溯,就像无形的力量扭曲时空,让过去重合在未来之上。

化作魔物的村民无知无觉地苏醒,四肢反折的孩童睁开空洞的双眼,褚寻鹤一扫横尸遍地爬行的狰狞场面,眼皮一跳,极快拉住温珣后退了几步,撞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宋泊舟。

“嘶——”宋泊舟被撞的往后踉跄两步扶住白笙手臂险险停住,下巴被砸的通红,泪眼朦胧地瞅面无表情的褚寻鹤,“帝君您干什么?”

“……”褚寻鹤没给他一个眼神,拽紧了温珣的手腕,开口问,“刚刚去哪了?”

不远处的尸首起死回生,惨死一次的灵魂带着满脸茫然起身,怔怔看了看破裂的盔甲,跌跌撞撞地踏过无人的铁笼,走向不远处的村庄,重新迎接村民热情的招待。

死者复苏,被困的灵魂开始了新的一次循环。

宋泊舟望着起身环顾四周的谢无今,徒劳地张嘴,却只呼出颤抖的叹息。

须臾,他回答褚寻鹤的询问;“罗盘突然亮起,我和白笙察觉不妙,前去查看,发现了一位白衣的神明。”

温珣瞟了他一眼,视线落在划破的长袖上:“正面交锋了?”

“并未。”

宋泊舟摇头:“那位神明非常强大,我和白笙只躲在树后窥探,发现他正在和魔物对话,或者说,正在引导这些魔物做着什么。”

温珣嗯了一声,身侧褚寻鹤一扫他破碎的衣角:“衣服怎么回事?”

“……路上遇见魔物,不慎划破。”宋泊舟挠挠整夜奔波后有些凌乱的金毛,“说来我们也正是在厮杀中于你们分散,这才遇见那位不明身份的神明。”

目送熟悉的身影渐渐远去,温珣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捻了捻指尖问:“神明?你们看见他是谁了?”

“事实上,并未。”宋泊舟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十分小心,我们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高挑模样,白衣黑靴,头上戴了一个兜帽……似乎能够驱使时间神力。”

投在他身上懒懒散散的目光登时一沉。

天光大亮,潺潺溪水上浮光跃动,褚寻鹤抬手一捞,捞了一手斑驳的碎金,指尖微微伸屈几下,顿住了:“阳光没有温度,恐怕幻境的威力在增强——你继续说。”

宋泊舟咦了一声,伸手去探:“分明昨日还有温度,帝君你可是……”

指尖触及阳光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宋泊舟满眼惊异地摊手上下左右齐齐晒了一圈,薅了把乱糟糟的金毛:“怎会如此!”

“行了你能不能先把问题回答了……”,瞥见见温珣依旧愁眉未展,白笙不耐烦地一耸肩,一把把宋泊舟推向旁边,然后不顾后者羞愤爆发的辩解边伸手到阳光底下,“我和宋泊舟在树林静看片刻,见到那位白衣仙人躬身垂手,似乎是在播种什么,于是悄悄上前,发现对方手中丢下的,正是冥陀兰的种子。”

褚寻鹤趁着对方懒洋洋感受没有温度阳光的时候把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种子?”

“是的,种子,看着有三十几个,一入土壤便立刻发芽抽枝,不出几息便成熟绽放,进而吸引村民异变,成为魔物。”白笙面上严肃,“这番生长速度,绝不是正常该有,此外这位仙人——抱歉帝君,我还是不习惯叫他神明——正裸足以鲜血为祭在绘就法阵,且所踏足之地种下植被都会以百倍速度萌发后枯萎,最初我们猜测是法阵有异,但待对方离去后细细查看,却发现法阵并无催生植被效用,而是一个浩大的请神仪典,那么,能够让植物生长的,便只有操纵时间之术法。”

操纵时间之事暂且不提,请仙仪典四字却分外刺耳,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温珣和褚寻鹤对视一眼,拿出刚刚战场上私藏的符文:“可和这上面的符文一致?”

白笙接过,没在意滑腻到难耐的触感,仔细看完点了点头:“略有改动,但依稀可辨出是同一法阵。”

她将符文交还给温珣,单手取下发簪重新挽起墨河似的长发,又顺势从发簪里掏出一个记影装置,抛给温珣:“还你,五百年前造来逗我们开心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吧,现在还留着,居然帮了大忙。”

温珣不设防地接住一个刻满法阵的玉雕小狐狸,打开手掌上下描摹一遍,弯眉笑了:“呦,还留着呢。”

“可不是。”白笙勾勾唇笑着,语气不无感慨地说,眉眼在光下明媚了点,恍然让旁边宋泊舟回想起百年前温珣还没离开的小姑娘,“这百年,要么没什么想记下的,要么终究是手中细沙留而不得,时间一长,也就留到现在。”

温珣拨弄玉雕的动作顿了下,指腹摁在狐狸耳朵上,输入灵力:“那现在,怎么就舍得了。”

“……”记录下的庞大法阵和白衣身影投射在半空,白笙挽好发理了理凌乱的鬓角,垂眸默了半晌,“没有刻下的,终是随着流沙逝去,渴望重见的,此刻也都站在眼前,思来想去,这事物便也没有那么稀缺了。”

这话说的轻巧,温珣却颇有自知之明地闭了嘴,退了两步,换褚寻鹤负手站在跟前阅览玉雕记忆。

柔和的翠绿灵光包裹着小狐狸圆滚滚的身躯,半空中白衣神明赤足将鲜血洒落在土壤上,绘出复杂的法阵,褚寻鹤被温珣临时临头推出去当挡箭牌,一时却未显出恼意,只伸手点在一处:“这是最初那一代邪神传习的法阵,其召唤之尊是十二邪神第三席,掌管预知之神瓦沙克,只是……”

他皱眉:“此等阵法,早在除魔战争中就尽数销毁,怎么会出现在这?”

说是疑问,温珣却从中听出笃定的意味,垂着眸子摇摇头。

顿了下,他若有所思地瞥向宋泊舟怀中:“楼伽呢?”

瓦沙克的请神仪典他还有印象,除去祭坛法阵和人之坐骑外,还需一名命定孩童以身为祭,剜心割喉献于坛上,把贞洁的灵魂送给邪神充当苏醒充饥的口粮。

若楼伽便是百年前选中献祭的孩童,又从迷毂处取得曾经失去的命格,定会想起此间所发生之事。

宋泊舟被问的一怔,下意识地别开眼望向双手环胸的白笙,两人对视,满眼满脸尽是茫然。

温珣心中咯噔一响:“你们可还记得楼伽是谁?”

一旁褚寻鹤察觉不对,施法探向两人眉间,却被一股无形力道逼停在中途。

“可是……百年前阆风故人?”宋泊舟不明所以,试探性地问道,“又或是,跟随我们前来的士兵护卫?只是旧友之中我并未听说有友人姓楼,而士兵护卫……更是不大记得。”

他边说着边征询白笙意见,对方赞同地垂了眼帘:“确实没有。”

“若是如此,那么我们因何寻到此地?”温珣沉声说,指尖已经隐隐腾起灵光,是要强行冲破禁忌施法探寻记忆了,“于谢共秋府上,我们又因何发现此事有异?”

说完就见宋泊舟狐疑地注视他,满脸不可置信地说:“温祭秋你可是糊涂了?两日前谢共秋发现此地灵力异常,又因此地是谢无今身死之处,我们这才准备行囊传送至此,落入幻境……你想干什么?!”

说完猛地跳起往后噌噌噌退了数步,躲开温珣猝不及防挥来的一掌,伸长了手哆哆嗦嗦地握住温珣的手腕:“我可是说错什么?你干嘛突然施暴?温祭秋我告诉你我如今怎么算也有五百余岁,你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温珣干脆利落地劈手扇了他一脑瓜,气定神闲地收回手:“你要这么算我今年也有千余岁,当面教训你一个五百岁的乳臭小儿也合情合理,如何,头再伸来给我打几巴掌?”

宋泊舟摇摇头,太过仓皇和后怕的缘故,丝毫没瞅见温珣指尖一捻,驱散了方才凝聚的几丝灵力。

他的记忆并未收到强行的暴力删改,倒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在冥冥之中潜移默化,删改冗余,再填进虚假,最后编织缝合,理出扭曲的因果顺序。

然后,一点点与幻境同化,最终融入这场闹剧之中。

温珣心下有数,转身给褚寻鹤使了个眼色:“回客栈。”

若是此等力量连修仙之人都能影响,常居此地百年的树灵,恐怕早已沉沦其中。

既是如此,那么,先前在客栈之中告知几人情报,刻意笼络,又知而不言的树灵,到底是强撑最后一丝清醒意志的迷毂,还是幻境捏造的躯壳?

又或者,那树灵早已是鸠占鹊巢?

四人一路加快脚步赶回客栈,宋泊舟和白笙虽然已经不明白两人为何着急,却依然乖乖跟在身后,直到行至客栈门前,仿佛计算好一般,遇上正准备踏入客栈的谢无今。

宋泊舟和白笙如常向他颔首致意,温珣和褚寻鹤定睛去看他腰侧,果见湛卢完完整整别于腰间,剑穗上的玉石随着动作折出一点流光,虚虚散散并不真切。

褚寻鹤无声握紧手中玉石,尖利的棱角划过掌心,激起细微的疼痛。

面不改色地寒暄两句,褚寻鹤借故将温珣拉进了客栈,而宋泊舟和白笙对视一眼,像是听闻什么命令一般朝两人躬身行上一礼,转身并肩走了出去——一如昨日,准备去观察村庄情况。

温珣目送两人离开,半晌紧紧闭了下眼:“循环开始了。”

没有原因,没有预兆,甚至深陷循环的只有宋白两人而非已经沦为半个凡人的温珣,他心中泛冷,无数无名情绪在心口翻滚作乱:“为什么只有他们?”

顿了下,褚寻鹤转头将目光投向二楼:“去问迷毂,这其中,定有我们并不知道的禁忌。”

两人一前一后,避开视而不见的刘二,转身上了楼。

二楼陈设与先前一般,两人并肩行到走廊最后一间,温珣屈指在门板上叩了两下,声音冷冷地唤道:“迷毂。”

虚弱的树灵在房内现形,毕恭毕敬冲两人行了一礼。

温珣没看他,径直走进去搬了两把椅子招呼褚寻鹤坐下,这才慢条斯理地说:“楼伽消失了。”

树灵猛地在原地上下漂动一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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