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还是这个角度最帅。”

“哇，你的头发也不是黑色的！”时金转过头去给他看她的金色长发，惊喜地说。

“这么说来，我们很有缘呢。”店员又恢复了那种温文尔雅的语气。

“我叫时金，是女巫哦！”时金兴冲冲地自我介绍，“是‘时间就是金钱’的时金。”

“那么，可以叫你时小姐吗？”

时金很喜欢这样的称呼，“当然可以。”

“看来我们确实很有缘，因为我也很喜欢‘时’这个字呢。既然如此······”店员脸上的笑像是温和的阳光，亲和而又风度翩翩，“我带你去二楼看看吧，刚好今天的客人不是很多。”

时金高兴地答道：“好啊。”

店员解下围裙规整地叠好后放回了柜台里，带着她从暗门进入了店内部的楼道。蜡烛亮起，他们借微弱的火光沿台阶一级级往上走。这里不像员工楼道而更像阁楼，好像走了很久以后，他们面前才出现了一道古铜色刻有浮雕花纹的门。

“门后面会是什么呢？”时金很期待。

店员拉开古铜门，里面是一间奢华古雅的储物室，两面墙壁有窗，另一面则挡了屏风。宽敞的房间里立着一架架透明的橱柜，里面摆满了各种新奇的宝物。时金睁大了双眼，隔着玻璃窗仔仔细细地一件一件欣赏那些宝物，小心翼翼而又激动无比。

“它们不来自现在的城市，对吗？”时金问。这些宝物都太孤高清冷，简约优美的线条中又透着淳朴的气息，丝毫没有沾上现代城市之气。

“时小姐真有眼光，”店员赞叹道，“这些宝物都是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的，虽然在这里只展示了仿品。”

他轻步走到玻璃窗边，逐件介绍起来：

“这是琬柳玉玦，原件为故人的贴身之物，不过年少时他鲜少带在身上。

“这个是清光宝剑，原件长1.382米，这件受复刻精度所限只有1.38米长。这是我求了很久才借给我复刻的宝物，世间绝无仅有。可惜复制品远没有真品那般盛气凌人，缺刻处也远没有真品那般恰宜到浑然天成的地步。”

“缺口处也是必要的吗？”时金问。

“这个缺口曾经导致了一段长达十余年的分离往事，虽然其中有耐人寻味的怅惘和悲哀，最后的结果却并不让人觉得遗憾，反而比没有这个缺口就能顺利达成的结局更加意味深长。”

时金看着剑身的缺口，出神地思考着，“为什么呢······”

店员又走到旁边的玻璃窗前，转动顶部的机关，窗内的素青色瓷瓶随之露出了背面。店员看着瓷瓶，说：“观赏这件匠心独妙的青玉瓷瓶时，谁能忽视瓶身的那道裂纹呢？它是那样突兀的瑕疵，让人根本无法忽视，不仅割裂了无瑕的美好，也割裂了追求纯粹的心。可它依旧是一件值得珍藏的佳品。唯一不同的，是要想欣赏它，就要先学会接受它才行。当你将瑕疵视为它不可或缺、与生俱来的一部分时，你看，瑕疵就不那么突兀了，甚至可以成为一点装饰。这便是包容与化解的力量。”

“包容，与化解？”

“是的。唯有包容了，才能真正将它化解。无视和逃避是没有用的。城市的阴暗面亦是如此。只有您真正接受了它的存在，才能找出对抗邪恶的办法。到那时候，城市对您就会开阔许多，不再有狭窄刻板的条条框框拘束。”

店员推开窗，透过一层飞扬的薄尘，城市依旧平和而高深。只要有人存在，阴暗面就不会消失。可这与城市的美好并不相悖。那是平凡的琐碎，却也是上天的馈赠。善恶从来都是交织在一起的。

“条条框框，是说规则吗？”时金好像听懂了一点，“难道规则不是必须遵守的吗？”

“重要的不是规则，而是守序。规则是可以更改的，但秩序不可违背。总有一天您会明白这点。”店员回答，“现在您要做的，只有完全接纳这座城市。”

“美好的可贵，是因为丑恶的存在吗？”时金看着窗外，城市又变回了最初遇见时的模样。

“不。无论丑恶是否存在，美好都是可贵的。区别只是人对它的感知深刻与否。”店员回答。

“那么，我不会让这样的丑恶吞噬城市的美好的。”

“很好的觉悟。”店员背手观天，像是临海观沧，年轻的背影居然有种老成的味道，“在外面的世界或许无法做到，但在这里说不定可以。因为这里，是上神的月庭。”

“月庭？那是什么？”时金偏头问。

“思想空间，或者说属于某人自己的精神世界。三界一切有思想的生物都有月庭，一直到死后被剥夺，堕入安息者的世界。行走在世界边缘的使者将月庭里的产物梳理并调和，使其更好地维持从所有向善思想中诞生的那个世界的运行，人们称之为‘棱空’。而调和的使者正是‘副使’。”

“世界？好像无法理解哎，我最多也只能听懂城市里发生的事。”时金的头偏朝另一边。

“您认为，城市是自由的舞台吗？”店员收回目光，微微俯身问。

“自由？我知道这个。”

“您认为的自由是怎样的呢？”店员又问。

“咦？”时金颔首，“自由的话，当然就是可以无视城市的规则，去很多很多地方看风景啊。没有严格的校规，没有紧张的作息表，在街道上慢悠悠地绕啊绕，去看日出和晚霞，还有星空。这些是我最喜欢的风景哦。”

“如果没有风景可看呢？”店员问。

“没有风景？怎么会？”

“如果城市被摧毁了的话，就没有一方风景属于城市了啊。”店员的声音很温柔，时金却吓得不自觉退后了两步。

“摧毁？”

“大家都违背城市的秩序，城市就一定要被摧毁了。世界要守恒，想要一物就必定要用另一物来换，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他人的。如果将风景据为一人所有的话，城市不就无景可观了吗？”

“那样，就不自由了吧？”时金明白了一点。

“我不知道，我只是在陈述。”店员温和地笑了笑，将思考的主导权交给了时金，垂下的金色卷发在笑容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加柔和了。

“那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行呢······”

对话安静下来，时金耳中原本沉息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管道滴水的声音，嘲哳叫喊的声音，狗吠深巷的声音。城市并不只是光与暖的产物而已，那些沉淀物化作寂静之声而被忽略，但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首先，要接受才行。”时金喃喃道。

“看起来光是要接受就很难了呢。”

店员拉开另一面墙壁的百叶窗，光柱唤醒了飘浮的灰尘，但是太阳一点一点升起来了。

“接受很难，这真是一件心酸的好事。”时金抬眼看向灰蒙蒙的街道，“有黑暗的地方，就说明一定有光的存在。既然如此，我就在每个光照不到的地方装上灯泡，一千瓦的不行，我就找亿千瓦的！”

“值得钦佩的勇气呢。”店员愣了愣，然后笑道，“不过就世界的守恒来看，似乎需要很努力才行啊。”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城市要很努力才行。哪怕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城市』。”时金的眼里重又有了光，“不美好的存在并不意味着美好是虚假的。美好依然存在，依然有许许多多除我以外的人在憧憬着。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美好！”

城市对她来说就像一通电话，现在电话那头不再打来了，她必须自己拨回去。

“诶？”明白了这样的道理后，她歪歪头，身体涌动着一股暖意，有东西消失不见了，“感觉好像······在消化。”

“这个礼物送给您。”店员从清光宝剑底下的柜子里取出一卷有火漆印封存的羊皮卷，递给了她，“如果感到没有进展了，它或许能告诉您答案。”

送走了特殊的客人，和店员相貌并无差别的白公爵从屏风后走出来，和煦如春风的笑颜下是传达话语的纸片。

“这样的冒险果然还是行得通呢。”

“如您计划的那样，幸存牌成功将被引导的欲望转化为了对城市的期望。”伪装成“店员”的管家行了个礼，恭敬地回应。

“如果不让她看到城市的另一面的话，她是无法承受目睹牌阵崩塌的痛楚的。”字迹变化。

“可以坐回观众席静待其变了吧。”纸片翻回墨色的一面，信条似的话语再度浮现，“毕竟，干扰太多的副使可是失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