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瑞利斯特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容忽视的不祥预感，这让她几乎挂不住脸上的微笑。

秋看了看面前气势汹汹的女人，又看看表情有点勉强的好友，也稍微变得拘谨了一点。

她松开瑞利的手（两位拉文克劳的小女巫在此之前正准备手挽手先去逛文具店），眨了眨眼睛，面对看上去气势足得像是要去杀人的贝拉特里克斯，轻轻问了声好。

贝拉特里克斯看上去像是赶着去杀人，但她目标明确，直直朝向她们走来。瑞利斯特忍不住感到一阵失望：她要是路过她们就好了。她才不管贝拉特里克斯要去杀哪个黑巫师呢。

但对方人高腿也长，走路也不拖沓，在瑞利斯特心中默默期望她只是路过的短暂时间里就已经快走到了她们的面前，随后停下。

此时已经避无可避。

瑞利斯特礼数周全地跟她打了声招呼，微微仰起头，硬着头皮问她怎么了。

贝拉特里克斯不说话，只是用一种令人不禁汗毛倒竖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手上还捏着一张字条，身后是嚷嚷着“你这疯子又在发什么癫”赶来的傲罗西里斯·布莱克和他那刚被打断了和儿子的亲子时间、一头雾水的傲罗同事詹姆·波特。

因为贝拉特里克斯的眼神，瑞利斯特感觉有点害怕，不着痕迹地咽了咽口水，左脚悄悄往后挪了一小下。

贝拉特里克斯突然笑了一下——

这里需要特别强调一下，是嘲笑。

——然后一个眼神都没给一旁像是路边疯狗一样狂吠的堂弟，只是把手里的字条单手折了两下，砸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接着又重新恢复不耐烦的表情，微微低下头，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了一个拳头的瑞利斯特，眼神冷厉。

“我怎么了？”黑发女人不耐地道，“这句话应该问你才对——就我接到的消息，你才是出事的那一个。”

在一旁詹姆·波特超大声的“兄弟兄弟不要烧！我看见莉莉的字迹了啊啊啊”惨叫声中，瑞利斯特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什么叫做“她”才是出事的那一个？

“……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听见自己问贝拉特里克斯。

——语调之冷静，简直看不出来她其实是在强装镇定。至少秋就没看出来。

瑞利斯特放在身侧的手捏紧又松开，语带嘲讽：“食死徒的残党又卷土重来了？又打算拿我下手对付奥莉？”

……

瑞利打了个哈切。

经过了莫妮卡的治疗又休息了一会过后，她就缓过来了。但显然，身为专业的治疗师，莫妮卡下的“好好休息”的医嘱是十分有必要的，因为她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总是犯困，忍不住想要睡过去。

真奇怪。她躺在病床上翻了个身，想。明明也没喝什么药。

她继续拾起不久前被困意打断的思绪，顺着原本的思路继续往下思考。

她还是决定放弃思考这里的瑞利和自己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的问题。

——在现在这样缺少相应证据的情况，发生了什么她根本搞不清楚，再继续思考下去也只是没有论据的空想而非有理有据的推断。况且就算是猜对了，她们之间的关系从理论上而言十分复杂、麻烦，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这些问题。

事已至此，还是摆烂吧。

瑞利叹了口气，把脑中一堆乱七八糟的思绪给一起打包塞到了角落，等待哪天有空闲了再重新打开。

想起莫妮卡跟她说的话，瑞利皱了皱眉，喃喃自语：“诱因会是什么呢？”

她又重新回想了一遍小巷里的事情，突然留意到一个此前一直没有注意的细节，接着猛地坐起来——

她一把抄起床头柜上放置的铃，摇了起来。

一个治疗师闻声而来，整理了一番表情后和颜悦色地问她有什么需要。

说起来圣芒戈好像一直没有“护士”这个职位，所有的事情都由治疗师和药剂师一手操办来着？他们怎么忙得过来的？瑞利看着对方忙到没时间梳、四处乱翘的头发想道。

但是很快，她就制止了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维，正了正神色，询问该治疗师：“我找莫妮卡。请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多说多错。她毕竟不是这里的瑞利。除了必要的交谈之外，瑞利决定少说两句，以免露馅。

治疗师因为“莫妮卡”这个熟稔的称呼讶异了一瞬，心想莫妮卡也是有实力，这么快就傍上大款了——这可是魔法部部长的侄女！部长没有孩子，又对这个自己兄弟的长女很是宠爱，以后的政治资本人脉什么的交到谁手上真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对方只要去部长面前提一句，莫妮卡接下来要是想要往上升得有多顺利他想都不敢想。

原本也打着这个主意想要套近乎的治疗师不由在心里暗恨莫妮卡抢先一步，但还是回答了瑞利：

“现在差不多是下班的点，上个小时前台就停止让患者挂她号了。以琼斯的速度，她这会儿大概忙完了。”治疗师说，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尽力想展现自己的专业气质。

他话锋一转：“不过琼斯今天有访客。我刚刚看到他们进了办公室，不知道要谈到几点。”

“访客？”瑞利好奇地问。

“大概是家里人。前段时间莫妮卡无故失踪，那位先生来问过几次。不过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没再来了。”治疗师解释了几句，毛遂自荐，“如果您不介意，奥利凡德小姐，需要帮助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也是圣芒戈的优秀治疗师呢。”

他对瑞利笑笑。

很可惜，这和优不优秀、甚至是不是治疗师都没关系。瑞利要找的只是莫妮卡——她刚刚想起了一个可能是至关重要的新线索，不过在这个圣芒戈里，她只跟莫妮卡熟。

于是瑞利放弃了跟他讲自己的新发现，只是也学着他，轻轻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礼貌微笑。

“谢谢，但是不用了。”瑞利点点头，礼貌道，“这件事情并不紧急。我等莫妮卡就行了。很抱歉打扰你了。”

治疗师铩羽而归。

路过莫妮卡的办公室的时候，不由向那扇紧闭的门投去羡慕又嫉妒的一瞥，接着蔫头巴脑地去查房——哎，怎么还不到毕业季呢，他是多想把这件事情丢给实习生啊！

一门之隔，莫妮卡回到办公桌前，叹了口气。

“坐吧，”她指指空余的椅子，自己也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托马斯。”

托马斯·布洛克，站在原地，并不动作。

“朵拉，”他慢条斯理地念了一声莫妮卡的小名，喟叹一声，轻轻摇头，“你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

“教父。”

莫妮卡喊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打断他这上演过不知多少次的老旧计谋。

托马斯“诶”了一声，心满意足地坐下了。举手投足件优雅的样子，让莫妮卡想叫他别装了这里又没有别人。

莫妮卡挥了挥魔杖，角落的柜子里就飞出一罐茶叶。她摇了摇，听着里面的声音，估摸了一下里面的情况，又一挥魔杖把茶叶放了回去，在托马斯的目光中镇定自若地从手边的抽屉里取出两包……立顿茶包。

“在你心里，我是只配喝这个吗，朵拉？”

托马斯挑眉，慢悠悠地问。

“里面本来就没剩多少了，应该都是茶叶渣。”莫妮卡召出两个茶杯摆好，动手泡起茶来，“你要是爱喝茶叶渣我也没意见。”

托马斯不爱喝茶叶渣，但他也没多爱喝立顿茶包。

他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表情不变但动作满是嫌弃，莫妮卡在心底评价——开始说起正事来。

“解释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用笃定的语气询问莫妮卡。

莫妮卡喝了一口手里清水如泉弄出来的冷泡茶：“简单来讲，我穿越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托马斯问她：“你觉不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太简单了？”

莫妮卡：“复杂点讲我们就都别吃晚饭了，托马斯。我待会还得查房，我们速战速决——你想知道关于哪部分的内容？”

“我比较在意的一点，是前段时间做的一个梦。”托马斯娓娓道来，“简单来讲，我梦到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莫妮卡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她等待着下文，但又感觉不妙——

果然没有下文。托马斯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开口。

“……”

不是吧，这么记仇？

莫妮卡放下茶杯：“这也太……幼稚了。就因为我简单地讲了讲，你就也简单地讲了讲？——‘你觉不觉得这个解释有点太简单了’，这句话还给你，托马斯。”

“是‘教父’。”他强调了一下这个在莫妮卡看来毫无意义的称呼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爱玩这个教父梗），然后得逞似得挑了挑眉。

“然后，你质疑我不是我。”他说。

莫妮卡突然将这段对上了自己某一次穿越到平行世界的经历，身体无意识地坐直，像是在对暗号一样念出几个词：“木乃伊，绷带？”

她记得当时托马斯嘲讽她旷工这么久是不是去埃及揪木乃伊身上的绷带了。

“那看来是你了。”托马斯放松地道，接着提起了另外一个在莫妮卡看来毫不相关的事物，“这件事情和‘系统’有关系？”

“……？”莫妮卡的眼睛不由瞪大了些许，“系统？”

不是，托马斯哪里知道的系统？

托马斯十指交叉，在桌上放松地搭在一起形成一个塔尖：“系统，”他点点头，“一个……会在不同的世界里找到濒临死亡的人，在生与死的间隙之间询问对方是否愿意成为祂的员工的存在。”

他继续：“得知这件事后，我起初以为你是上班猝死了，去做了系统的员工。但既然系统的员工因为某些法则方面的问题无法回到最初的世界，而你如今又站在这里，那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只是穿越而已。”莫妮卡飞速敷衍地回答他的问题，接着问出了自己更关心的问题，“——你是从哪里得知系统的，托马斯？”

托马斯再次挑眉，轻描淡写道：“从一个员工那里。他碰巧遇上我，我恰好又能在他的任务上提供一二帮助，于是我们达成了合作关系。”

莫妮卡忍不住好奇问：“什么任务？”

“抓捕一个从其他世界偷渡而来的人。”

托马斯想了想，补充道。

“那个人的名字叫戴尔菲·里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