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的震动意味着幻境之外可能遭遇重大危险。”寒槭道。
她们能在幻境中相遇,大概是突破第一重的自身幻境后,双方的切实期望都是找到彼此,所以才会在第二重幻境中相遇。
寒降与赤金之前在幻境碰面是因为两人踏入了同一个幻境。
两个情况完全不同。当下的情况说明幻境至少有两重,甚至更多。
当她们意识到仍然在幻境中时,新的幻境便展开了。
寒降再次回到那个村子,这一次她成为了村民中的一员。她低头看自己干净而稚嫩的双手,摸了摸脸,脸上也是干净光滑的,衣服不是好料子,但没有补丁。
寻常人家的宠儿。这是寒降的第一印象。
“落落,去找找你妹妹。”妇人从门外走进来,怀里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等会儿要帮忙做午饭了。”
“好。”寒降听见自己的嘴里应答。
还不知道寒槭去哪里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找一找。
两个人应该会进入同一个幻境。
这里既然是原主的记忆,寒降目前的身份大概就是年幼时的原主。
没想到的是,寒降在这个幻境里并非绝对的自由身,她像是扮演某个角色,只能按照原主的记忆行动。
她一出门就是村中央的的祭坛。
“阿姐!”一小姑娘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吓寒降一跳。
小姑娘很眼熟,勾过寒降的脖子,神神秘秘地走到一边:“阿姐,我在后山发现了一个神奇的地方,和村子里的祭坛长得一模一样。”
“大人说不让上后山,有野兽,很危险的。”寒降道。
“哎呀,你就和我一起去吧!不危险的,我都去好几次了!”
寒降拗不过小姑娘:“娘说要先回家做午饭。”
“很近,去了就回。而且要是让娘知道了,咱们就去不成了。”
寒降被拉扯着往山上去。
路上小姑娘道:“阿姐,我今早看到有两个外来人来我们村子,我还遇到了一个呢!他朝我打听祭坛的事情,我没告诉他!他又找别人打听,你猜怎么着?”
外来人?是寒天和沧镜呇。
“怎么着?”
“根本没人理他!然后他就灰溜溜地走了!”
孩童眼里,一件小事都充满乐趣。
看得出来,小姑娘确实来过许多次,轻车熟路地找到上山的捷径,畅通无阻。
寒降惊叹于她的“寻宝能力”,如此隐秘的地方都能让她找到。
被刻意隐藏起来的洞口,仅有半米高,成年人几乎没有进入的可能。可偏偏,这里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女童,钻进去易如反掌。
寻常人见了估计都以为是什么动物的洞,也就这小姑娘往里钻。
狭长的通道,隐隐有光照亮。
寒降紧紧跟在她的后面,半蹲着走,时不时回头看向越来越远的洞口。
随着通道变高变宽,寒降逐渐直起身子,能够看清光亮的地方。洞中心也不大,一方水池,清澈见底。水池很浅,小姑娘脱掉鞋袜走进去,尚未触及膝盖。
“快看!”小姑娘指着她的脚下。
山洞四面的墙壁似乎有某种发光的物质,虽然洞里昏暗,但可以见物。
她的脚下是淹没在池底的祭坛。
“真的和村子里的一模一样诶!”寒降惊喜地说着,和小姑娘一起踩进水池里。
“娘说,我们就是在祭坛上出生的。据说我们出生的时候,伴随着一股神奇的力量。”她盯着寒降说道。
寒降想起她经历的那两个陌生幻境,一是夜晚村子里灯笼骤然亮起,二是烈火席卷整个村庄。
两个人相互对望,鬼使神差地拉住彼此的手,仿佛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将两人相连。
池底的祭坛发出蓝色的光芒,周围墙壁的荧光疯狂闪烁,像是启动了某个阵法。
寒降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却始终紧紧握住小姑娘的手。她们就定定地站在祭坛中央,大脑一片空白,谁也迈不开步子,谁都逃不掉。
水池里的水如同沸腾般向外鼓泡,可温度依旧冰凉。
鼓出的水溅湿了两人的衣裳。
祭坛蓝色的光芒慢慢转变成红色。
红色刺痛了寒降的双眼,她率先恢复意识,松开两人的手,跌倒在地上。
巨大的爆炸声从山外传来——村子出事了!
小姑娘跪坐在水池里,眼睛目视前方,没有光亮。她身上发出淡淡的蓝光,意识始终没有恢复。
寒降试图扶她起来。
怎么一点力气没有?不对,不是寒降没有力气,而是寒降当下所扮演的这个角色没有力气。
寒降并不能更改这段回忆,她只能依照记忆行动。
这具身体的主人暂时丢下自己的妹妹,想出去找人求救。
她爬出山洞,首先看到的是已经沦为火海的村子。并不熟悉路的她绕了许久才回到村子上,街上的人都倒在地上,每一个都叫不醒。
娘也叫不醒,爹也叫不醒。
村长叫不醒,谁都叫不醒。
所有人在一场大火里睡去,没有人醒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明明不久前还要回家吃午饭。
寒降折返回山洞,此时的山洞已然没有小姑娘的身影。
连妹妹也没有了。
原主瘦小的身躯支撑着她在山上又找了一遍:没有,妹妹没有了。
寒降感受着原主记忆里的绝望和窒息,浑浑噩噩地走回村子。
大火还在燃烧。
黑烟熏住了寒降的眼睛,看到远处有个人影朝自己走来。
是寒天。
“你家人呢?”寒天问。
寒降摇头。
寒天思索片刻,道:“那你愿意和我走吗?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寒降摇头。
寒天:“怎么了?”
“妹妹……”
“你妹妹也活着吗?”
“寒天,我感应过了,村子里没有生的灵气了。估计……”沧镜呇的声音传来。他似乎注意到寒降的情绪,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说完整。
豆大的眼泪从寒降眼里落下来。
寒天拿出一块令牌,道:“你先和我走,我把这个留在这里,这是四州宗的令牌,如果你妹妹还活着,她会到四州宗来找你。我也会重新带人来找的,天快要黑了。”
他将令牌放在大路的中央,最显眼的位置,然后牵起寒降的手,走上一张飞行符。
“你把火灭了,灵气没有办法灭火。”寒天冲成沧镜呇道。
“行。”沧镜呇调动魔气,压灭村庄的火焰。
寒降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着自己,在呼喊她的名字,可她回过头却空无一人。
行至半空,脑海里的声音愈发明显:“你要去哪里?你为什么要丢下我?”
“阿姐,阿姐!”
寒天和沧镜呇不见了。
“阿姐,阿姐!”
寒降眼前一片漆黑,只有耳边不断传来“阿姐”的呼喊。
“阿姐没有丢下你,”寒降想替原主解释说,说出口时又变成了:“对不起,是阿姐的错。”
“阿姐……”
“对不起,是阿姐的错。”
两个声音几乎将寒降的大脑撕裂。
幻境进入深处了。
可这究竟是谁的幻境呢?是原主的吗?可原主最多只存在记忆,怎么还会保留意识呢?现在在这里的是寒降啊,是穿越而来的寒降啊。
还有,寒桠到底去哪里了?
寒降努力保持清醒的头脑,思考理清事情的真相。
双生子,伴随神奇的力量——
“寒桠,师姐在这里。”寒降开口。
耳边的声音戛然而止。
“寒桠。”寒降又唤了一声,“阿姐,也在这里。”
没等来寒桠的回应,等来的是一股失重感。
寒降落在一座宫殿之外。
上一个幻境还没弄明白,紧接着是第三重幻境。
寒降刚站稳,大地再度震动。
这次地震比前两次都要剧烈。
寒降差不多能猜到上一个幻境的故事。
那是原主和寒桠两个人记忆的结合。
由于姐妹二人醒来的时间和对后山的熟悉程度不同,导致了寻找彼此的时间差。
沧镜呇感受灵气的时候,寒桠应该正好在后山。
至于后来寒天说会返回寻找的结果恐怕只有寒天自己知道。
寒降甚至有个大胆的猜测,原主和寒槭是那个村子里的双生子。
但她控制着自己不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她当真不想参与七七八八找寻真相的过程,她只想回寒山睡觉。
她长叹一口气,朝宫殿里走去。
心累啊,这一重重的幻境究竟何时才能走出去呢?
庞大的宫殿,形形色色,人来人往。
难道和上次一样,只是进入某个记忆的残片?
并不,有个人走过来让寒降别挡道,她站在宫殿的大门口。
寒降退开几步,把进门的位置让开。
这里的人能看到她,说明她参与其中了。
会是谁呢?
寒降随便拦下一个路人:“你好,请问我是谁?”
那人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寒降:“脑子坏了就去治。”
但他没有告诉寒降的身份。
寒降不想再被人骂有病,识趣地躲到一边。发现压根没人在乎自己之后,她发觉自己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这么大的宫殿,来往的不是贵人就是下人。她肯定不是贵人,不然那人不会骂她有病。那她是下人?可是怎么还没人来问为什么她不干活?
“你为什么不干活?”
说什么来什么。这是什么固定触发对话吗?
“这就去!”寒降找寻着声音的来源。
“你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吗?”少年的声音温柔,带着关切。
寒降转过身:“恕奴婢愚钝,不知……”
她看着少年,后半句竟没说完整。
少年时的沧镜呇和成年后的他几乎没什么区别,无非个头差异。
一副温和的模样,似乎看谁都一样。
“魔宫里的人从不自称奴婢,你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