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降的别苑在寒山半山腰处,寒山的住所则在山顶。
其余山门亦是如此,长老不与弟子住在一处。
“别苑”,石拱门上就两个字。
寒降住的院子大门刻着“寒降别苑”,更像是贴心为某一个人建造的地方。
刻字出自同一人手笔,不用想便是寒天了。
山顶的院子比半山腰的简洁,花草稀疏,也没有有趣的阁楼,四面几间屋子长着一个模样,单调而死板。
寒天迎着寒降出来:“你找我?”
寒降吃了一惊,不知所措道:“嗯……”天底下哪里有师父迎接徒弟的道理?
“进屋说,外面热。”
整个院子被施了保温咒,在院子里虽然晒但不算特别热,进了屋子温度就更舒服了,像开了空调一样。
“师父,那什么刚才那人给了我这个……”寒降亮出手腕上的黑玉镯,语气为难婉转,倒真像师父的乖乖徒弟,
“这是阿呇给你的?”寒天有些意外,“他怎么好端端的送你礼物?”
“他说补偿给我的,还不让我和你说呢!”不让说我偏要说!寒降总觉得沧镜呇不怀好意,这个玉镯更是古怪。
寒天抬起寒降的手腕,用灵力试探玉镯,道:“魔族的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若是带着难受,改天我让他给你取下来。”
“魔族!”寒降脑海闪过一点,昨夜的记忆顺势涌来,“昨晚,那帮人就是魔族的!”
沧镜呇是寒天多年好友,比起怀疑他为什么送自己徒弟礼物,寒天更在意的是叛乱。
他拉过一把椅子给寒降坐下,轻声道:“当真?我们收到的消息,发动叛乱的是安州当地一窝土匪,后来持续壮大,阿呇也说了有魔族参与。小满,你好好想想。”
寒降道:“有个光头,说是在魔宫待过的……他们还提到了二殿下,二殿下是谁?”
“二殿下?是上一任魔尊的二儿子。”寒天道,“还有吗?”
寒降摇头,剩余的关键性信息貌似只有这么多了,还有一些沧镜呇已经同寒天说过,仙门正在调查关于将人转化成魔族的方法。
“能记起来就很不错了,小满,以后想起来再说。”
“师父,你说阿呇也是魔族的!”那人果然有问题。
“是啊,怎么了?”
“魔族不是参与了叛乱吗?”
寒天气笑道:“小满,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人魔共存已过百年,叛乱既有人族参与也有魔族参与,阿呇虽然是魔族,但他和我是朋友。还有,你怎么能喊阿呇呢?你该喊大殿下才对。”
阿呇,沧镜呇。寒降猛然记起,他是魔尊的大儿子。
也就是说那个二殿下是他的弟弟。
“弟子一时心急,忘了称谓,师父莫怪。”寒降道歉。
寒天不以为意:“没事。”
寒降越发觉得不对劲。从寒天的语气可以听出沧镜呇以前并不会送寒降礼物,这个沧镜呇绝对有问题。
她昨晚没有看到那位大人的脸,睁眼时只有沧镜呇。
两股风,一股风扑面,一股风自身后而来,说明有两股力量。
“师父,大殿下有见到当时的黑衣人吗?”寒降问。
寒天说:“阿呇刚赶到,那人就已经跑了,没见到黑衣人。”
当时明明两股力量进行了对峙,怎么能说没见到呢?
罢了,师父如此信任沧镜呇,定然不会有所怀疑。自己隔这里瞎猜也无济于事,一个早该死了的炮灰,还是别管了好。
“弟子明白,弟子告退。”溜了溜了。
扭头撞上一身形健壮的中年男子,一身红袍,就连胡子和头发都是红色的。
赤峰长老,赤城。
“告退?告退然后去哪儿啊?”赤城拦住寒降的路,“寒天长老,你就这么惯着她啊?我可听说了,前几天她偷跑到京州朱雀阁,还迷了路,叫赤金送回来的!”
寒天默默横到寒降和赤城中间:“小孩子出去玩玩转转也没事啊。”
天下三门,朱雀阁位列首门,不仅由朝廷直接管辖,还与官府、军队等互通,简单来说,就是有官员的地位和待遇,但不会搅入官场斗争,还有法力和自由。
当真为每个仙门弟子梦想之地。
“朱雀阁是能随便玩的地方吗?那她还跑到山下,泡在茶楼里听书!我还亲眼见到她抱了一大摞书回来,你知道都是些什么书吗?”
寒天:“看书不就行了,管她看什么——小满,去茶楼钱够不够?”
“寒天长老!”赤城生气的时候胡子一上一下地翘动,本就突出的眼球更加突出,像一条红色的鲤鱼,瞪着寒天。
寒天也是好脾气,气定神闲,稳住局面。
寒降被寒天挡住,不太能看见赤城的表情,心里只有对寒天深深的“爱慕”!
这样的好师父麻烦给她来一打!
“懒散、懈怠,不学无术!如何成为寒山亲传弟子?她如何继承你的衣钵?”
寒天道:“我还能活好多年的,急什么——赤城长老,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寒天岔开话题,背在身后的手示意寒降赶快溜。
赤峰冷哼一声:“不巧了,我就是来跟你聊聊关于新弟子的选拔的。”
新弟子选拔!原书女主寒槭要来了?不行,要阻止一下。
“师父,你要收新弟子吗?”寒降探头询问。
“没你的事,我和寒天长老要单独聊。”
对方驳回了你的聊天申请,并让你滚。
阻止失败。
寒降被赶出门。
她不死心凑在窗户上听动静:好他个红老头,居然施静音咒!
气的寒降假意跺了两下脚,比出国际友好手势。
“寒小满,你干嘛呢?”沧镜呇靠在石拱门上。
“嘘!”
“这么怕被发现还搞偷听?”沧镜呇故意提高音量朝屋里喊,“寒天!”
寒降默默比了两个中指!
“何事?”寒天的声音传来。
寒降露出乞求的表情。
“这时候知道求我了?跟你师父告状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沧镜呇不怀好意地笑。
笑里藏刀。
呵,寒降心里诅咒:再笑,我祝你含笑九泉!
“我没有告状,只是收了东西跟师父说是规矩。”寒降为难道。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让小满为难了——”沧镜呇继续笑着,“寒天!”
他又喊了一声寒天。
寒天不耐烦的声音:“沧镜呇!你闲得慌啊,跑我寒山乱叫!”
“我带你徒弟下山玩儿!”
一听跟寒降有关,寒天立马推开窗户,刚好与站在窗户边上的寒降对视。
两人均是尴尬。
寒天道:“原来小满也在啊,那你们好好玩啊,那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先用大殿下的钱,我回头补给他。”
刚才烦躁的寒天仿佛换了一个人,语气在碰到寒降的那一刻温柔下来。
“光心疼徒弟不心疼兄弟是吧?”
寒天没理睬沧镜呇,给了他一记眼刀,关上了窗户。
“走吧,寒小满。”
从沧镜呇嘴里喊出来的“小满”和寒天嘴里的截然不同。
明明语气听着一样温柔。
“去山下吗?”
“骗你的,我把你送到魔宫喂鱼吃!”
寒降当即转身,对着屋子就要喊师父,声音却卡在嗓子眼发不出来。
沧镜呇假意道:“好了,别打扰你师父了,他都要被你烦死了。”
到底是被谁烦死啊?寒降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瞪沧镜呇。
“寒小满,你以前可不会这么瞪我啊。怎么,让雷劈了胆子变大了?”
糟糕!表现得太明显了!
寒降哼哼唧唧地摇头,与沧镜呇一同朝山下走。
沧镜呇收回咒语,让寒降说话。
“沧——大殿下,我刚不是瞪你,我那是看不清,眼睛睁大了些。”寒降讪笑。
“哦~”沧镜呇拖着长长的音调,“话说你刚才在窗台底下手比划什么呢?”
沧镜呇的中指直直地竖到寒降面前:“这是什么意思?”
“是喜欢的意思,我喜欢我师父。”寒降摆出职业性假笑。
一句话呛住了沧镜呇。
两人各怀鬼胎,心照不宣,终止此刻的话题。
寒降猜不出沧镜呇的意图,若是他发现自己并非原主为何不告诉寒天?若是他没发现,何必戏弄寒降?
还是说他没有戏弄,这本就是他和原主的相处模式?
寒降悄悄瞥了一眼沧镜呇:兴致很好,满面春风。
沧镜呇摇着折扇,若有若无的风吹动碎发,在艳阳下仍显得惬意。
四州宗位于四州交界,山下是重要的交汇处,来往的商人、旅人不断,热闹非凡。
“到了,你玩吧。”沧镜呇两手一摊。
“诶,不是你说要带我下山玩吗?”即便寒降当时没有答应,但怕寒天发现她偷听,于是默认了沧镜呇的话。
“啊,我说的是,我带你下山,你自己玩。”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寒降忍住脾气,客气道:“大殿下,我没带钱,还是您带我玩吧。”
这是真心话,没钱你让我玩个头啊!
“不好。”沧镜呇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甩给寒降最后一个事不关己的眼神,便消失在人群中。
寒降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他是会隐身术吗?消失得这么快?
得,现在只剩下寒降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原地打转。
周围不少背着包袱和剑的人,不是旅人,都是来参加四州宗选拔的。
三大仙门彼此交好,轮流招生,每三年一次,九年一轮回,今年刚好轮到四州宗。
朱雀阁选拔严格,百人也录不进一个;枫火映霜楼,鱼龙混杂,门槛极低但毫无保底,最后还是靠自己。
只有这四州宗是为上选,每次选拔从四面八方来参加的人最多。
更重要的是,大选没有年龄限制,上至七八十岁的老人,下至三四岁刚回走路的儿童,都挤破头地前来报名。
四州宗七位长老,总有一位适合你。
不过人们一般排除寒天长老,都知道寒天九年前得一爱徒,至此不再收新徒弟。
寒降总觉得有人盯着自己,就在不远处。
眉清目秀,一身布衣。
两眼有神,天人之姿。
这八成是书里的重要角色。
“你看我做什么?”寒降忍不住上前询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