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冥燃的身影在夜色中犹如一道幽影,迅速穿梭于山林之间。群山之中错落着不少的屋舍,这一片都住着颇多修仙之人,倒不是怕惊动了旁人,只是吵到了老师,那才不好解释。
而司冥燃的目标,也只有往生轮——看看这群蠢货是不是真有修缮的能力,修不好最好,要是真修好了,正好再弄碎一次。
人间留有强大的法宝都是祸患,青云盟自诩正义之辈,可司冥燃见过的正义可太多了,还不如毁的干净来得简单。
越往上走,设下的禁制越多,这些小把戏对于司冥燃来说都不难,指尖在虚空中划出幽蓝轨迹,灵力丝线如蛛网般粘附在结界表面。
“雕虫小技。”他轻笑,禁制的符阵笔顺,就算是只看一眼,再他进入阁中,又完好无损的恢复成原样,料谁也不知道是谁来过这里。
四四方方的空殿之中,七弯八拐的总算找到了这老家伙,看得出来陈梵毅等人还是相当重视,在这还设了最后一道法术。
那往生轮在司冥燃交给褚灼时,仅不过三五个碎片,现在看来已经有个罗盘大小,外面修补了个七七八八,就是没办法催动法宝的力量,终究无法使用。
“不怪你有这一劫,谁让你倒霉呢。”
只要这东西在,老师就总想着把他送走,司冥燃可不能真等到它被修好的一刻。
司冥燃指尖刚触到往生轮的缺口,青铜纹路突然泛起诡异的青光。一股漩涡般的吸力自掌心炸开,他本能地要抽手,却见那些尚未修补的裂缝里渗出丝丝黑雾,那是他早前就给往生轮下过的咒。
时空在眼前扭曲成斑斓的色块,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等视野再度清晰时,他正站在落满梨花的青石阶上。
这里陌生而又熟悉,他四处张眼瞧瞧看看,隔着灌木那对面,正是师尊在坐阵卜算,距他不过十尺,已经有一个司冥燃正在修行。彼时褚灼还是修仙界的装扮,不难猜出,这往生轮估计不知道又抽了什么风,把他带回到了过去的时空。
可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司冥燃碰面,否则难以解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思忖一刹,捏了个隐身诀,才敢往那个方向靠近。
“手腕抬高三分。”记忆里那个清冷的声音与眼前景象重叠,一旁练剑的师姐剑穗上的银铃随着转身叮咚作响。司冥燃感觉心脏被看不见的手攥紧,褚灼的目光在黎落落身上盯紧,不多时才分给司冥燃一两次。
少女修行天分不算高,至少比起司冥燃差远了,司冥燃入门得晚,后期修为早早就在师姐之上,不过在褚灼面前,他不显露,褚灼也不关心。
她练完一个小节休息,缠着师尊说话:“师傅说过,等我练好玄水诀第六阶,就带我去城里过花灯节。”
小司冥燃也悄悄听着师姐和褚灼这边的动静,心里盘算着这次带她出去玩,会不会也顺便捎上自己。
“好,你练好了就去,我一定说话算数。”
褚灼的目光落到一旁的小司冥燃身上,明明能看到对方也充满渴望的眼神,可他就是偏心。这都是司冥燃以往经历过的事情,他深刻的记得有关褚灼每一件事,他没有,他只带着师姐去了。
“阿燃,正好我有别的事情让你去做。”
司冥燃隐在梧桐树影里,看着少年时的自己偷偷扣下了桌角,年少时的自己尚不会隐藏情绪,可对于师尊的偏爱又没有立场反抗,要是褚灼的目光能永远只在自己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三人相处的日常,司冥燃也不明白往生轮把他带到这个节点到底是什么意思,纯属是为了给自己添堵的吗?
小司冥燃听到褚灼这么说,心下已经也谈不上失望,还好没抱过什么期待。
“什么事,师尊。”
“过段时间为师会找个地方闭关,听闻无相峰有神鸟现世,羽如火焰,尾似星河,要是取其内丹,能助我修行。”
这会儿的司冥燃仙阶已经不低,也被褚灼派遣出去做过很多个任务,没有其他的念头就应了下来。
以往褚灼让他们出去都是磨炼心性、寻找突破之道,最好还能结交几个朋友,极少有这样直接抱着目的出去。
司冥燃记得,那神鸟的内丹非但没有帮助褚灼更进一阶,反倒经此闭关后,灵力下损,以至于再不久后,自己才会失手杀了他。
想到这里,司冥燃顿时浑身冰冷。
那现在,司冥燃一定要弄清楚褚灼到底是在做什么,他的金丹到底为什么会弄丢。
花灯节是正月十五,人间的帝王统治正是盛世之期,过节也办得很热闹,许多修士也会找时机来游玩一番,司冥燃对这些不感兴趣,只是褚灼带着黎落落才落到城街,东走走西看看。
少女难得下山一趟,没多一会儿怀里揣着不少零嘴,褚灼先寻了个茶楼坐了许久,后来黎落落一个人逛着无聊,才硬拉上褚灼一道,他对逛街没兴趣,人多的地方更是不喜,最后到一个手工编织的摊贩地方才停留了下来。
一眼盯中的是一个镂空银丝香囊,银丝如发般纤细,坚韧有度,交错缠绕,形成繁复而优雅的花纹。花纹的每一处细节都清晰可见,看得出匠人用尽心血,表面闪烁着淡淡的银光,既不刺眼,也不黯淡,恰如月光洒在湖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哇,好漂亮,师傅能送给我吗?”黎落落后一步跟上来,也看到了这个小东西,小女孩对这种漂亮的精致的小物件更有吸引力。
褚灼付了钱,却捏在自己手里。
“不能,这个是打算送给阿燃的,只带你出来没带他,心里指不定在怎么骂我偏心呢。”
“偏心”本人就站在他身后,那个手指头大小的挂饰,就佩戴在自己的腰间,相比起此时银白色的光泽,他身上的黯淡了许多,更多的是沾染过鲜血的晦暗。
其实褚灼给过司冥燃很多东西,修习的书籍、猎妖拿到的内丹、辛苦获得的灵草,只要他和黎落落想要的东西,基本上都能给他俩弄来,褚灼算不上通天的本事,但把他俩养得很好。
但是这个香囊不一样,难得算得上是一件礼物,并且还带了些补偿的性质。
少女没得到这东西,撇撇嘴也没再要,只一味的冒出酸味。
司冥燃再低头看向自己拿到的香囊,都还能想起那日褚灼赠与时的模样,不在意般的扔给自己,也没想到这也是在他外出时对自己的一分挂念。
“阿燃已经很刻苦修炼,师傅你也不说给他一天空闲时间,跟我们一趟出个门,耽误不了多少进度……还要去出任务。”
褚灼低眉垂眼,用手中的扇柄敲了一下黎落落的脑袋,“你在这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阿燃修行天分高,更是不能懈怠,没时间陪你浪费,你也要抓紧,别整天就惦记这些玩乐上,万一我哪天不在了,好歹也得有个自保的能力。”
黎落落瘪瘪嘴,“噢。”
对于褚灼说辞,她也早都听得耳朵起茧,不过听到最后一句话,心里也颇为不舒服。她被褚灼捡到时还是还不会说话,要不是师傅,早都没了她这条命在。
当着司冥燃的面,褚灼从来也不会说这些,反而在司冥燃不在的地方,褚灼似乎对黎落落的训斥比宠溺更多,毕竟在司冥燃的印象里,师尊对师姐感情更深厚更好。
他知道师姐跟着褚灼时间更早,从小的情谊也更多,师姐修行有欠缺,褚灼就到处搜罗天材地宝给她,尤其是后面那段时日硬是给师姐送丹药送到了混元期。
听他的口气,这时褚灼都已经知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那他辛苦去寻的神鸟内丹,到底用在了什么地方?
司冥燃越想越气,气褚灼什么都不跟他说,他司冥燃在褚灼眼里,难道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褚灼,你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已经撑不住了,为什么还要一个人扛着。”
他握紧了腰间的香囊,仿佛从中汲取了一丝力量。
既然他不说,那司冥燃就自己去查,他既然能借助这法宝回来,想知道的真相也应该让他知道。
一直逛到夜深,二人寻了个客栈住下,男女有别分要了两个房间。他们修仙者甚少睡觉,空闲的时间都是在榻上打坐,司冥燃晚了两步跟进来,褚灼取下外袍就寝,他不好观师傅睡颜,本想在房间外等候,只见褚灼在四方床铺之上,结了一个法阵。
离魂遁影术——
褚灼最擅长幻术,无论是摄魂控制还是变幻显形,在整个修仙界都极为精通,外界称他为青岚散人,取的就是身法如风,善布幻阵,踪迹难寻之意。
那这么晚了,他还要去哪里?
榻上的褚灼本体岿然未动,另一个魂体从他的身体中逐渐显影,从他的肉身上离开,踏虚凌空,逐渐消失在夜空之上。
司冥燃也快步跟了上去,他到要看看师尊到底是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