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模，学校相当重视。

所有的设施、时间、科目顺序、考场安排皆按照高考标准来弄。而且成绩录入系统，还可以看到市排名跟省排名，更加方便统一管理。

成璘还是一如既往地来到刘静的教室，这是她每天除了发消息的另一个习惯。但这一次跟之前不同，座位上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刘静没有了往常的活泼，她的头沉沉下低，仿佛要埋进桌洞。脸上戴着刺眼的蓝色口罩，整个身体紧缩着，仿佛惊弓之鸟。她再也受不了哪怕一点点刺激。

成璘深吸一口气，叫住正要进教室的她的同学。

“同学，可以帮我叫一下刘静吗？”

对方愣了一下，随后直直走到刘静身边，戳了她一下，又指指教室后门。

她像是受到什么惊吓，惊慌抬头而后惊恐回头。看到是成璘后，犹豫着，四下看了看，低着头快速朝她走来。

成璘注意到沿路投来的目光，其中有幸灾乐祸，有玩味，也有看热闹的。

那目光同样深深刺激着成璘的神经。

刘静不等成璘反应，一把拉进厕所，一脸责备，“你干什么？”

“我很担心你。发消息你也……”

“我知道。”

成璘难过，耳朵也渐渐染上红色。“我知道，都怪我，我没……”

“不怪你，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刘静语气飞快，不容反驳。

成璘难以置信地看着左顾右盼的刘静，刘静同样看到她的反应。

“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她看见成璘在眼眶打转的泪珠，她心软了，她用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

她摘下口罩，好让成璘看到她柔和的表情，“我没有怪你，从没有怪你。这不是你的错。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我受到影响。在学校你就少来找我，等假期再一起玩，好不好？”

成璘摇头，“不好，我没有觉得你影响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但是我怕了，我怕，我不想别人因为我的事也连带上你。”

成璘看到刘静微颤的睫毛，满眼都是伤心难过。她看到她苍白的脸，嘴唇也白的吓人。

她伸出手，去触碰刘静的双手。她的手真凉啊，成璘心想，比自己的还要凉。

她握紧她的双手，试图给她温暖。但刘静的手好凉，怎样都无法恢复暖和。

不知是不是巧合，成璘最后一场数学考试，正好在刘静的班级，刘静的位置。她忍着难受，早早做完，剩下一个半小时。

她忍受着心里不断冲击的难过、折磨，就当作是对她的亏欠。

“徐磊，你犯什么毛病，你怎么能打同学呢？”徐磊班主任厉声质问，急的都快口吃，发际线后移的额头涨成红色。

“他出言不逊！”徐磊梗着脖子，怒目而视，眼睛像两把火炬，直射向一旁擦着鼻血的常理。

常理的班主任，也就是赵楠的班主任，爱怜地看着常理，柔声细语，“要不要去医务室？”在得到否定回复后，皱着眉看向徐磊，“什么出言不逊！他说什么了？”

“他说……”徐磊迅速停顿，及时制止，把那些话生咽了回去。

一旁的常理正小人得志地奸笑看向自己。

“说什么了，怎么不说了？”徐磊班主任着急询问。

徐磊实在说不出常理描绘刘静在床上的样子，他恼羞成怒，攥紧拳头再次向常理冲去。

“反了你了，当着我俩的面你还敢这样，把你家长叫来！”

隔天，徐磊妈来到办公室，正点头受着班主任的批评，只见办公室门被学生“砰”地推开。

“不好了，快去看看吧，徐磊要杀人了！”

徐磊妈第一时间冲在前面，推开围观的人群，看着自己的儿子正用手肘抵着一位男生，两人大半身子都已经探出护栏，随时都有可能摔落。这可是四楼，要出人命的！

“徐磊！你放开！”徐磊妈站在旁边。

徐磊红着眼，愤恨地加重力气，用力抵着身下的常理脖子。而他因为长时间血液不通，脸涨的通红，头爆青筋，眼神惊慌，说不出话来。

“徐磊！我再说一遍！你放开同学！”徐磊妈焦急吼叫。

“妈！他是个畜生！是个畜生！”

“有什么话，放开再说！徐磊！放开！”

徐磊妈趁着自己儿子迟疑之际，快步向前拉开徐磊，常理红着脸，瘫坐在护栏围墙下，大口喘着粗气，不住地咳嗦。

“妈！你为什么要帮他！他该死！他……”

“啪”，结结实实的一个巴掌落在徐磊脸上，徐磊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看着面前的母亲。

这一巴掌十分清脆，吵嚷的人群迅速安静下来，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母子二人。

“都围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上课！”赶来的年级主任疏散人群，将徐磊妈、常理、徐磊以及二人的班主任一起叫到办公室。常理的父母也在赶来。

办公室对此事的谈论只停留在办公室，而刚才围观的学生，却像蝗虫一样，将此事传往每一个角落。

就在常理回班不久，几张照片在同学群里疯传。

照片上，刘静赤裸全身，无一遮挡，岔开双腿。

成璘正烦躁地写着习题，刚才楼下一阵骚动，有同学说楼下在打架，有同学说楼下在跳楼。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她觉得有些无聊，大家果然精力充沛，她不知道楼下的是徐磊。

班里同学出现骚动，紧接着是巨大的喧哗。

带手机的同学激动地跟周围人分享传阅。

成璘更加厌烦，焦躁地看向一旁。她突然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她瞥见身旁手机里的图像，就算没看清晰，她也认得那是谁。

周围同学变成慢放，嘈杂的声音在那一刻按下暂停。像是有一道雷，结结实实地劈在成璘头顶。

她木然地看向四周难掩激动的同学，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激动，每一张脸都藏着恶魔。

她有些恶心，胃里不断翻腾。她呕吐着奔向厕所。

“常局，”校长笑容满面地迎着常理的父亲，“你看，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客套话就不用讲了，咱们学校也是市里唯二的重点中学，我相信校长你的能力，放心把孩子交给你。”常局脸色阴沉，“常理在哪所学校，哪所学校能得到多少好处，我相信校长也是心里有数。这件事……”他戛然而止，等着校长的反应。

“这件事我一定严肃处理，决不姑息。”校长接过话头，连忙作着保证。

刘静又不来学校了。但对她的传言却不肯停歇。

成璘去了7班，教室后面的同学习惯性地喊着赵楠。

成璘制止了他，“我找常理，麻烦叫一下。”

“你找我？”

成璘看着眼前没事人的常理，面前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常理，怒火在心中翻腾。

“你跟我来。”

“凭什么？”

“你怕我？”成璘挑衅。

常理看了看身后看热闹的同学，扯着嗓子，“我怕你？笑话？”

赵楠皱眉，跟了过去。

他们去到僻静的角落。

常理早就心生不耐，不住地翻着白眼，“什么事？说吧。”

“你带手机了吗？”成璘语气阴冷。

“啊？”常理装傻充愣。

“她得多喜欢你，才能放心让你拍照。”

常理不耐烦地皱眉，“你要是没别的事，我就走了，真无聊。”他被不远处假装路过，其实看热闹的人群盯的浑身难受。

“没面子了？怕了？”

“你说什么？”他难以置信，怒目圆睁。

“我说你怕了，你只能缩在你爸身后，哭哭鼻子。”成璘与他平行对视，露齿嘲笑。

常理受不了这种眼神，他最烦别人看不起他。他也知道，身边的人大都因为他的局长父亲才对他和和气气。

他心生烦躁，也不能忍受。

成璘这种人竟然看不起他？她家境不好，穿的破旧。跟自己崭新的运动鞋比起来，她脚上的鞋一看就不知道穿了多久，都刷的发白掉色。但这种人竟然冲撞自己。

“你啊，离开你的父母，你就是个屁！”成璘说得悄无声息，像恶魔在耳边低语。

也许是她肆无忌惮的嘲笑，也许是这句话深深刺痛常理的神经，等他意识过来，已经一拳打在了成璘脸上。

她踉跄几步，用手指沾沾人中。鲜红的颜色出现在视野当中。

常理看她一直盯着手指，以为是自己的拳头起了作用，语气带着骄傲，冷哼一声，“今天我就放你一马，以后少他妈自以为是充英雄。”

她咧着嘴角，狰狞的笑。直笑的常理心里发毛。

“我啊，就等你这一下。”说完，便向常理冲去。

一拳一拳，拳拳到肉。常理虽是男生，但还是难以招架她发疯般的进攻。

“她该多难受，多难过！你被盯这么一会儿就不舒服，她呢！”

成璘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到他的下方，常理痛的直冒冷汗，弯着腰哀嚎。一个勾拳，又结结实实地落在常理脸上。

常理捂着流血的鼻子，他的脸上、身上，都出奇的疼痛。“你疯了！”

成璘捡起常理刚才弯腰掉落的手机，照着他的头颅猛击。“照啊！拍啊！”

直到手机屏幕龟裂，直到手机断成两截。

成璘拽着他的衣领，上面沾染尘土与血液。红黑交错，跟刚才一尘不染的校服截然不同。

“有备份吗？”

“唔……”

“有备份吗！”

成璘举起拳头，常理求饶摇头。

赵楠推开围观的学生，冲着成璘大喊：“够了！”

挥舞的拳头渐渐冷静。

“你就连现在，面子也是别人给的！”

闻讯而来的年级主任、班主任大喝着观众，“都给我回去！回去！挤在这里干什么！”

年级主任快步扶起不太清醒的常理，架着他走去医务室。

班主任冲着成璘咬牙切齿，“你！去我办公室！”

看着面前默不吭声的成璘，班主任觉得心里十分痛快。越是有来往的学生经过，他越是大声。

学生通知班主任去开会。他临走，也不忘记耍一句威风：“好好反思，别再给我添乱！”

一进门，就看见常局皱着眉头端坐在中间。

班主任眼神一沉，心中反复琢磨。常局可是教育局的大领导，平时见都见不到，这一次可要好好表现。弓着背，全然没有刚才的神气威风。

“校长！这是怎么回事！”常局率先打破死寂，“这才几天啊，怎么又出事！”

“那个，具体情况我也是刚刚了解，也不全面……”校长陪着笑脸，给年级主任使了眼色。

年级主任顶着质问的目光，心中暗骂。但依然面不改色，认真陈述看到的事实。

常局的脸色逐渐阴沉。连同屋子里的温度也渐渐冷却。“所以，该怎么办？”

班主任用眼瞟着周围，眼睛滴溜溜地转。没人讲话，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照我说，应该开除，这种学生不能留在学校。”

常局微眯双眼，有人替自己说出答案。

校长低头沉思，他不想放弃这个学生，佯装起身给领导倒水，碰了碰年级主任的肩头。

年级主任收到暗示，喉结滚动，斟酌用词。“那个，常局、校长。开除就太过了。毕竟……”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怎么了？”校长脸色急切。

常局的脸色也有些松动，身体前倾，他担心成璘背后是不是也有靠山隐情。

年级主任看了看常局，继续说：“这次一模成绩出来了，只是还没公布。成璘总分超过700，她若是能一直保持这个成绩，京大是绝对没问题的。而且也绝对是今年的省文科状元。”

校长擦擦汗，他在观察常局的反应。学校已经连着两年，考上京大、华清的人数都被隔壁区一中超过。成璘有望成为反超的关键一员……

身旁的常局脸色趋缓，已不如刚才愤怒。他见缝插针地说：“常局，你看，成璘的成绩确实对我校有重要作用。开除是有些太过了。”

常局脸上阴晴不定，他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