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莲又塞了一锭银子给官差小哥,笑嘻嘻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们是从江城过来的,原路返回也太远了。
现在也没地方去,能否通融一下。”
伸手不打笑脸人,官差小哥也没准备为难她们,抛了抛手中的银子。
“进去是没问题的,但现在客栈关门早,你们进去了,估计也没地方住了。
看你的打扮是个江湖人士吧,你要是能把那个妖怪解决了,住县令家都可以。”
慕莲一拱手笑道:“多谢提点。”
开什么玩笑,如果遇到恶人,她还能对付一二,碰到妖怪,自己这种外行只能歇菜好吧。
这小哥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队伍里最厉害的魏华贞受伤了,碰到这种厉害的妖怪只能躲着了。
官差小哥让开路,大家顺利进了清水县。
果然如官差小哥所说,大街上冷冷清清,叫卖的摊贩们都低头不语,推着摊子飞快往家跑。
除了轮子滚动的咕噜声、和行人跑动的脚步声再无其他。
车夫停下马车,拉住一个过路樵夫的袖子,上前询问。
“这位大哥,请问除了客栈,这里还有其他住的地方吗?”
樵夫吓得哆哆嗦嗦,脸上的皱纹皱成苦瓜状,眉心向上看着要哭出来了,扯回自己的袖子就跑。
“我要回家,别拦着我,妖怪要来了!”
撩开车门口的帘子,看着这一幕的众人惊呆了。
谢玉莲柳眉微蹙有点慌:“这妖怪是有多厉害?把人吓成这样。
这样的话,华贞怎么办?”
魏华贞的伤口只是草草的包扎了,并没有上药。
因为几人都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也没有人随身带着金疮药。
此时,她靠在谢玉莲的肩上,脸色苍白昏迷了过去,额头上全是冷汗。
后腰被布条绑住的地方隐隐渗出鲜红色,腥味弥漫在马车里。
钟颜看着她后腰那抹鲜红色,心疼不已。
“师姐的伤口都渗血了,要是感染了怎么办呀?”
找了几条街,发现这里的客栈关门最早,去叫门连应声的人都没有。
医馆也关门了,没人应声,一个人都没有。
不到一刻钟,街上的摊贩、行人都跑完了,只有风吹落叶的沙沙声陪伴着她们。
邦邦邦,太阳还没落山,打更的人就出来了。
她披麻戴孝,头上绑着白巾,还在守孝期。
身形瘦弱,形销骨立,勉强挂住松垮单薄的白衣。
两颊凹陷,眼下的青黑色敷粉也盖不住,嘴唇乌紫,看起来半死不活。
一敲铜锣,邦邦邦的声音在寂静无声的街道拉响警报。
因为寒冷,她尖锐的报时声断断续续,夹杂着呜咽,像落叶中的秋蝉发出最后的声音。
“申时、过半,关门、关窗,早睡、早起,防妖、防怪。”
看着对方冷静报时的样子,慕莲感到诧异。
“打更人居然是位女子,她不害怕吗?”
慕莲掀开车帘:“我上去问问能不能借住。”
慕莲下车,一路小跑到打更女子身前,直接递上银子。
“这位姑娘,在下慕莲,是从江城那边过来的。
同伴受伤了,途经宝地,实在找不到住处,请问可以借宿一晚吗?”
打更人没理她,继续往前走巡逻。
见对方不理自己,慕莲心里默默嘀咕,是嫌钱少了吗?还是怕事啊?
慕莲又加了一锭银子递过去,又将魏华贞的身份搬了出来。
“马车里坐的可是来自京城清风观的道家大师魏仙姑,专门对付妖怪的,可厉害了。
抓你们清水县里的这种小妖简直手到擒来。”
这次对方终于有反应了,她猛地停下脚步转身,枯瘦如柴的手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慕莲。
死水般无神的眼睛猛然一亮,大大的眼睛镶嵌在凹陷的脸上,像具活着的骷髅,她不停地向后面的马车望去。
“清风观的魏仙姑!真的是魏仙姑吗?”
她虽然没见过,但从姨母那里听说过,魏仙姑经常出门游历,所到之处,那些妖怪无处遁形,全都被解决了。
她来了,清水县的人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慕莲仰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拍拍胸口。
“当然是真的!”
打更人低眉思索了一番:“我叫马红英,马上就巡逻完了,你们跟着我一起回去吧。”
众人跟在马红英身后一起回了家,她家就是几个破茅草屋。
床一躺上去就嘎吱嘎吱响,很担心会不会散架,但好在屋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很干净。
梁夫人难得的全程没有发出什么质疑,也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
除了马红英这里,她们是真的找不到地方住了,万一把人得罪了,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直到她们住下,要来了草药,将魏华贞的伤口敷上药重新包扎。
安置好魏华贞,吃饭的时候,马红英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请问哪位是魏仙姑呀?”
谢玉莲一行人都看向了她,钟颜放下碗筷,警惕看着她。
“你找我师姐有什么事吗?”
马红英将清水县最近发生的怪事都说了出来。
原来从半个月前开始,清水县一到早上,就会发现有人横尸在县城中央的祠堂里。
死状极其恐怖,每个死者身上的肉都被剃光消失了,内脏和皮肤被扒下来甩了一地。
骨头被挑挑拣拣做成了骨灯悬挂在祠堂里,祠堂里的骨灯一到晚上就亮起幽蓝的鬼火。
拆下来,第二天又挂上去了,而且谁拆骨灯,谁第二天就会变成骨灯。
据调查的仵作所说,现场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脚印,没有任何打斗痕迹,说明他是自己走进来自杀的。
如果死一个人是自杀,那每晚都死人呢?甚至死者之间没有任何联系,男女老少都有。
有的甚至就等着办喜事,喜气洋洋的,看不来一点要自杀的迹象,莫名其妙就死在祠堂了。
县令派了十几个捕快晚上蹲守在祠堂里,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然后蹲守的捕快全部一起死了。
后面还请了和尚道士保护查案蹲守的捕快,但还是一夜之间全都被杀了。
这次凶手还在墙上留了字“不自量力”。
从那之后,每晚死的人越来越多了,除了看出来凶手有点文化,可能是个读书人之外,案件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就被传出是妖怪作祟,虽然看起来的确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
清水县人人自危,大家都很害怕,有条件的都搬走了,好在县令有点担当,并没有跑路。
县里没钱没关系没处去的穷人,只能继续留在清水县,一到申时就回家,没人敢在外面逗留了。
马红英一家人是以打更为生的,偶尔做些副业,她的父兄姐弟母亲全部都被妖怪杀了。
打更的事就落到她头上了,不干这个没钱没饭吃。
现在这个样子,清水县也没人愿意去打更,万一被妖怪盯上杀了呢?
所以听到清风观的魏仙姑在她们队伍里,就想找魏仙姑帮忙。
谢玉莲指了指旁边床上受伤昏迷躺着的人。
“魏仙姑路上为了救我受伤了。”
马红英惊愕看向昏迷的魏华贞,眼里刚刚燃起的希望顷刻破灭。
“啊?她都受伤了,谁还能救我们清水县啊?
江城那边也有妖怪吗?”
慕莲拿着本子和毛笔写写画画,记录着马红英说的清水县妖怪。
感兴趣的同时也有点害怕,兴奋接过话头聊起这几天路上的所见所闻。
“何止是有,简直一步一个妖怪,来的路上还碰到了金发绿眼睛的番邦妖怪,喜欢吸食人血。
还在青山村碰到了吃人脑髓的鸟妖一族。”
慕莲说着,看了一眼谢玉莲,那鸟妖一族的少主还对玉莲小姐情根深种。
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去,怕对谢玉莲名声不好。
见谢玉莲没有出声阻止她,就挑着能说的继续讲述。
忽然想起来什么,慕莲声音低了下去,语气沉痛。
“护送我们的镖师在那里死了大半,只剩下了两人。”
旁边的田盈、田利两姐妹想起死去的同伴,脑袋也低了下去。
笃笃笃,钟颜敲了敲桌子,瞥眼看向慕莲,很是不客气。
“喂,别老干这种灭自己人威风的事,鸟妖一族再厉害,还不是被杀干净了。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还有我钟颜在,我也是从清风观学成出来的,师姐能办到的事,我也可以。
对付一个县城小妖怪而已,不在话下。”
钟颜虽然心里也没谱,但是身为道家子弟,遇事怎么能退缩,如果连她都怕了,普通人怎么办?
从学成下山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再怎么样,不能堕了师门的名声。
钟颜这么一说,马红英瞬间重新燃起希望,眼神亮晶晶看向钟颜,拉起钟颜的双手。
“那就拜托钟仙姑了,钟仙姑需要什么尽管说,我马红英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好了。”
钟颜看了眼床上昏迷的魏华贞,她最牵挂的就是师姐了,师姐护了她这么多次,这次由她来保护师姐了。
“梁夫人和两个小丫鬟会照顾好我师姐的。”
“今晚我们就行动。”
钟颜开始准备作战计划,指了指马红英:“你带我们去你们县出事的祠堂看看。”
随后看向谢玉莲:“玉莲小姐出来去街上当做诱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