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怎么也联系不上丁晨辉，他电话不接微信不回，还被陈凯从群里踢了出去。关于昨晚的一出闹剧，陈凯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通知他们先休息三天，会再招新的贝斯手。
门口响起一阵很规矩的敲门声，李冉放下手机走过去，心起疑惑：这个时间谁会来找他们？薛梅？但薛梅应该不会这样老实地敲门。
“谁啊？”
他拉开门，看向眼前的女孩，“哦，你是……”
“你好，我来找小满哥，请问他在吗？”
“你叫林婉吧。”李冉立刻热情地请她进来，“不好意思，昨天太匆忙了都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你好你好，我叫李冉，是江渐满的室友。”
林婉点点头，“你好。”
“江渐满还在洗澡，要不你坐下等会儿？”
“好——”
她话音刚落，江渐满头顶着毛巾从浴室出来，看到面前彼此毕恭毕敬的两个人，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一会儿我去接你？”
“我在家闲着没事嘛，就出来走走。”林婉笑笑，“正好走到你这儿了。”
江渐满嗯了一声，走到床边拉上帘子，“等我换个衣服就出门。”
“你们要去哪儿？”李冉突然问。
“带她出去随便逛逛，她刚来。”
李冉看了眼时间，也快到他上班的点了。
“正好我今天不用上晚班，五点就下班了，晚上我请你们去吃一家很好吃的烤肉吧。”
之前他答应过江渐满的，地主之谊总要尽到。
江渐满换好T恤和牛仔裤，拉开帘子，问林婉，“去吗？”
林婉点头，“可以啊。”
“不过，那个……哥哥。”林婉小心翼翼地问李冉，“你去上班，是要去唱歌吗？”
“嗯？对啊。”李冉问，“你怎么知道？”
“我昨天听李子恒说了，回去的路上他还一直跟我说来着，说他哥哥唱歌特别好听，在舞台上特别有魅力。”
“……是吗？”李冉一时怔愣。
他没想到李子恒会在外人面前这样夸他，毕竟那小子跟他见面不是为了要钱就是因为挨了打。
这还是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家人支持和认可的感觉。
“他，他真这么说？”
“对啊，所以我昨天没听到哥哥你唱歌还觉得有点可惜。”
“这简单。”李冉心情大好，来了精神，“哥哥一会儿就带你去。”
“真的？”林婉眼睛一亮。
“当然。”
“啊，不过，小满哥他……”林婉又犹豫起来，“他不太习惯很吵的地方，还是算了。”
“没事的，我下午工作的地方是清吧，很安静的。”
林婉立刻扭头去看江渐满，“行吗，小满哥。”
江渐满点头，“嗯。”
李冉带着两个人来到喜玖，把他们安排到前排的位置坐下，一人点了杯喝的，随后到后台去换衣服。
星期天下午比往常人多些，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喝酒聊天，氛围安逸。
“小满哥，你听过冉哥唱歌吗？”林婉问道。
江渐满回想起之前在X-club，他只是看着李冉在舞台上，却听不见他的声音。
他迟了半晌，答道，“没听过。”
这时李冉换好了衣服上台，穿的是那天江渐满替他挑的那件白色深V背心，灯光柔和地落在他身上，渲染出一层光晕。
前奏的吉他声缓缓笼罩过来。
“在，我二十二岁时，
回想起当时，
多么想谈恋爱，
……
其实谁不想遇见真爱，
爱得绝对，爱得坦白。”
“哇，冉哥唱得好好听啊。”林婉推推江渐满手臂，“小满哥你看，他好像在发光诶。”
江渐满甚至无暇顾及林婉到底说了什么，只随意嗯了声。
他目光如炬地落在李冉身上。
李冉唱歌的时候，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里会含着希冀的光，仿佛是眺望到了远方的绿荫。修长的手指扫过琴弦，音乐便自由地流淌出来，一切浑然天成。
尽管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仍是断断续续的，但对江渐满而言，只那片刻的捕捉，就已足够体味。
他不求某一天自己能真正听清李冉唱歌，那太奢侈。
李冉朝台下望过去，对着江渐满和李冉微微扬起笑容。
紧接着，他看见江渐满食指在耳朵上点了点，又竖起拇指。
好听。
李冉险些弹错音，莫名地，他心脏也跟着空了一拍。他终于知道江渐满为什么说，这个很实用。
中场休息二十分钟，李冉下了台，林婉还用几近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冉哥，你唱歌真的好好听。我刚才发现好多女孩都盯着你看，完全被你迷住了。”
李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那么夸张。”
“真的。你有没有想过去参加什么选秀啊？”
李冉同他们坐下，喝了口水，“嗯……还真有，其实我想去参加一个歌唱比赛，已经交了海选的视频。”
“怎么样怎么样？”
“还没消息，不过……就算过了海选，真的去参加比赛，也不知道能不能行。而且去参赛也要一大笔钱，我还没准备好，再说吧。”
“我相信你！”
“要多少钱？”
两人话音同时响起，李冉愣了下，看向江渐满，“呃……差不多得一两万吧。”
“怎么了？”
江渐满又摇摇头，转移了话题，“第一次见你弹这把吉他，和你之前演出那个不一样。”
“哦，你说那把木吉他啊。”李冉朝台上看去，“我昨天才从柜子里把它翻出来，这是我上高中的时候攒钱买的，好久没用了。这家老板说他们不听摇滚，就让我唱点流行什么的，我只好拿这把木的了。”
“好了，我得回去了。”李冉起身，“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我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
林婉笑眯眯的，“没事冉哥，我不无聊，我能在这儿坐到天黑。”
“那你……”李冉又看向江渐满。
“我也不无聊。”
下了班，李冉将吉他放回家，带着江渐满和林婉一路左拐右拐，来到一家小店。这家烤肉店是他的宝藏小店，因为常来，一来二去和老板都混熟了。
一进门，老板就招呼他们随便坐。
李冉熟门熟路地拿来菜单，递给林婉和江渐满，让他们挑自己喜欢吃的。
点完几盘肉和蔬菜，翻到酒水页，林婉要了瓶可乐，又问李冉，“冉哥，你喝什么？要喝酒吗？”
李冉摇头，“我不喝酒，问你小满哥。”
江渐满：“我也不喝。”
“和你一样，要可乐吧。”
“哦，好。”
闲聊间，店里人也多了起来。隔壁桌几个人点起了烟，一时间，屋内烟雾缭绕。
李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冉哥？你没事吧？”林婉关切地问。
李冉摆摆手，刺激性的咳嗽让他脸色涨红，“没事，可能下午唱歌——”
“老板。”江渐满忽然抬手示意，“我们想换桌，去外面坐。”
老板探头朝店外张望，“哦可以啊，外面还有空位，你们换吧。”
“走吧。”江渐满拽了下李冉手臂。
林婉不明所以地跟着起身，“嗯？为什么突然要换桌？”
江渐满：“外面空气好。”
呼吸到新鲜空气，李冉终于觉得自己活了过来。长时间的唱歌本就让他声带疲劳，再加上二手烟刺激，嗓子要了命似的不舒服。
但他没想到江渐满能注意到这些。
林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冉哥，你闻不了烟味呀？”
“嗯，我不抽烟。就算吸二手烟也会对嗓子不好，不过平时没这么大反应，可能是下午唱歌唱多了。”
林婉连忙给李冉倒了杯水，“那你多喝点水润喉。”
“可乐也别喝了。”江渐满道。他话音刚落，正好服务员送上来三瓶可乐，江渐满把李冉面前的那瓶拿给了林婉，“你喝两瓶。”
李冉：？
“不是，真不至于——”
莫名地，他在江渐满望过来的目光里闭嘴了，那眼神好像在威胁他似的。
“……不喝就不喝，我喝水。”
吃过饭，三个人一起散步到林婉家楼下，江渐满送林婉上楼，让李冉在楼下等他一会儿。
到了家门口，林婉还在念叨晚上的烤肉好吃。
“小满哥，以后你还能带我和冉哥一起玩吗？”
“可以。”
“太好了。”林婉说，“我还想去酒吧听他唱歌。”
江渐满：“……林叔要是知道你总去酒吧，会不高兴的。”
林婉撅嘴，“你不跟他说，我不跟他说，他怎么会知道？”
“他让我照顾好你。”
“我没觉得去酒吧就是没照顾好啊……”
江渐满轻叹口气。
他从裤兜里拿出几张折叠得整齐的百元大钞，递给林婉。
“小满哥，你这是……？”
“手机的钱。”江渐满说，“这些不够，我看过价格，剩下的，下个月和下下个月再给你。”
林婉慌了，“小满哥，手机是我送你的，我不要钱——”
“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这几个月挣钱了，不用你送。”
“……”林婉委屈得快哭出来了，“我是不是送错礼物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江渐满还是于心不忍，“我手机早该换了，要谢谢你帮我挑了新款式，很好看。”
“真的？”
“嗯。”
“好吧。”林婉好受了点，“那……钱不着急给我，你，你分十二个月给也行。”
江渐满轻笑了声，“我给的起，放心吧。”
“早点休息。”
江渐满转身要走，却一下被林婉拽住了衣角。
“小满哥，是不是因为我爸……”她甚至没勇气把话说完整，“你才……”
江渐满松开她的手，声音轻柔，“不是，别乱想。”
对林婉好，仅仅因为她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妹妹，在他因为听障被人欺负时，明明比他小还挺身而出的妹妹。
或许有那么几个瞬间，他也曾动摇过。
林振杰许诺他入赘就可以继承林家的产业，就可以让妈和妹妹都过上好日子，一切都会变得那么轻而易举。
因为这些东西对林婉好，似乎更合乎常理。但这对林婉太残忍，对他也太残忍。
下了楼，路灯下，李冉正在路边踢石子玩。
“等无聊了？”
李冉正准备给石子最后一击，听见声音，他条件反射似的回过头去，险些没站稳。
江渐满扶了他一把。
“哦，感觉去了好久。”李冉在空气中挥了挥，夸张道，“你再不回来，我都要喂蚊子了。”
江渐满笑了声，“聊了点事。”
“你在这儿再等我五分钟，不会被蚊子吃掉吧？我去买点东西。”
“不会——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不就好了？”
江渐满犹豫了下，“走吧。”
李冉一步一步跟着江渐满，一段路之后，他们进了一家药店。
“你不舒服？”
“没有。”
江渐满询问店员，“你好，有润喉的药吗？”
“有，想要什么样的？”
“嗯……平时用嗓子比较多，容易咳嗽。”江渐满回头问李冉，“还有什么症状？”
李冉：“……嗓子痒。”
店员边拿药边问他们，“是老师吧？这职业病。”
李冉正准备应下来，却被江渐满抢先了一步。
“不是，他是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