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微宁像往常一样去上课,老规矩先检查班里的情况,发现有几个学生趴在桌上睡觉,便指示周围的学生,“把他们叫醒,上课了还睡。”
等她上课上到一半,发现一个女生还在睡觉,便走过去拿敲了敲桌子,“你是不舒服吗?”
女孩抬起头,脸色苍白,额头上沁满汗水,虚弱开口:“老师,我难受。”
刚说完就晕过去。
周围的学生吓得直叫,夏微宁冷眼扫过去,“都别说话,班长去叫校长。”
她拿出手机拨打120。
没一会校长和主任都过来了,进行必要的急救后,急忙把人送上救护车。
主任留下负责联系家长,夏微宁和班主任负责跟车到医院。救护车驶出学校所在街道汇入中心街,这里人流量比较大,车辆行驶缓慢,夏微宁急得不行。
“怎么那么堵?”
司机回应: “这一块是老街道,路窄人多比较难走。”
她觉得这样不是办法,“要不我下去疏散一下人群?”
还没等她下去,旁边突然冲出来一辆警车,拉着警笛在前面带路,这下顺畅很多,快速通过拥堵路段。
这种情景她以前只在新闻里看过,亲身经历这种才知道有多神圣,那个声音像有魔力般,轻而易举能引起她的感性,眼眶有泪被她强忍回去。
警车领着救护车快速赶到医院。
盛淮洲从车上下来,救护车的门被打开,夏微宁从上面下来,此刻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眼中满是担忧,俩人都没想到对方会在场,多少有些诧异。
现场情景十分危急,病人被推进急救室,夏微宁失落地跟在后面。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盛淮洲竟然留了下来,他想看看事情严不严重,或者说需不需要帮助。
“喝口水吧。”
看到面前突然出现的水,夏微宁猛地抬头,对着他淡淡一笑,接过水。
盛淮洲有些恍惚,这好像是两人第一次这么平和相处,夏微宁更是第一次对他这么笑,但他潜意识不觉得这样好,此刻的她过于虚弱,不由得让人想起平日拌嘴的她,浑身充满刺却足够茂盛,充满生命力,哪像现在这版了无生机,像被人拔了根。
意识到心中想法,盛淮洲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受虐狂,越想越不对劲,只好不停喝水来掩饰异常。
“我闺女都这样了,你还有脸坐在这。”
伴随着指责声而来的还有一瓶水,结结实实砸在夏微宁身上,她躲避不及被砸中肩膀,没忍住发出一声闷哼。
急忙起身走到家长面前,笑着赔不是,“家长您好,关于……”
“好什么好。”家长迫切打断她的话,“孩子都躺在里面了,哪里好?”
“我是想和您解释一下于珊的情况。”
“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是在学校出事的,就是你们的责任。”
夏微宁简直有口难辩,家长几乎不给她张嘴解释的机会。
“话不能这样说,我们还是等医生检查清楚再说吧。”
“不能这样说那怎么说?”家长直接将她提到走到中间,“要不你进去换我女儿出来。”
家长的力气很大,重重推在她的肩膀上,逼着她一步步往后退。
夏微宁向一旁站立的班主任求救,对方无奈摊手,表示直接也无能为力,但他还是决定出来劝说家长。
“您好,我是于珊的班主任,有些情况需要和您说明。”
“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
家长对他的话并不买账,继续将矛头对准夏微宁。
“不是我说你们这些做老师的,都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时这个费那个费收钱跑得最快,出事了谁都不担责任,拍拍屁股就准备走。”
夏微宁面无表情地收下所有指责和谩骂,她自认为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不过教师这个身份在,理解家长的心情也不想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难以处理,所以咬牙忍下来。
盛淮洲就这样直直看着她,低眉顺眼,温顺好欺,任打任骂,全程不还手不还嘴,心中不由得嗤鼻,这还是那个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夏微宁?
最开始他抱着好奇的心态观看的,慢慢觉得觉得不对劲,莫名有些心疼,她就这么任由别人打骂。
眼见家长还要动手,他难以再看下去,健步上前将家长拉开,“住手。”
夏微宁淡淡看他一眼没说话。
“警察同志,您这是干什么?”家长看到他气焰消去一大半。
“当着警察的面就这么打骂别人?”
“她害我闺女晕倒,我说她两句怎么了?”
夏微宁对这些话不屑一顾,但还是要为自己解释,“不是我害你闺女晕倒的,我正常上课,她不舒服我就打120带她到这里了。”
“你胡说……”
家长还想说什么,被盛淮洲凌厉的眼神逼退,愤愤坐到一旁。
夏微宁看他们一直用眼神剜自己,只觉得好笑。
医生从里面出来,家长急忙围上去,“医生,我孩子怎么样了?”
“低血糖,现在已无大碍。”
夏微宁紧绷的身体终于松弛下来,嘴唇轻微上扬,还好无事。
低血糖她并不陌生,自己之前晚上加班之后感觉头晕,天旋地转,根本走不了路,甚至觉得下一秒就会死,扶着柱子蹲在地上休息好一会,没想到这次于珊的情况更严重。
张主任代表学校过来探望,医生告知生病的原因,家长也没有再说什么,事情就这么顺利解决,还是在特别友好氛围中解决的。
至于夏微宁遭受的一切,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晚上,夏微宁洗漱好,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盛淮洲从屋里出来,“有事?”
“上午在医院,谢谢你。”
她平静、真诚的道谢,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笑道:“不客气,应该做的。”
夏微宁点点头,刚想离开被他叫住。
“你当时为什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夏微宁转过身,平静到像在讲别人的事,“他们担心着急孩子,需要一个发泄口。”
“所以你就任由他们发泄在自己身上?”盛淮洲不解。
“不是我任由他们发泄,是他们只会选择我。”夏微宁继续说:“现场就我们三人,你身上的制服就决定了他们不会找你,也没理由找你,因为你是救人的,正常人都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夏微宁苦笑道:“班主任是男性,也不太好欺负,但我不一样,是老师是女性,是现场的见证者,在家长意识中我就是凶手,是害人的,所以我就是他们选择发泄的最佳人选。”
“你——”盛淮洲叹口气,“还好吗?”
“我没事,这种事多了,欺软怕硬,人之本性。”
“你还挺豁达。”
“不豁达也没法,生活嘛。”
她说的轻松,盛淮洲知道她心里不可能不介意,不过这一瞬受教育的是他。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从未见过对自己不敬的人,也没人会选择他作为欺辱对象,但夏微宁不同,她时常是被推出来挡枪的那个。
回到学校,照常上课,她知道大家都很担心于珊的情况,便主动说:“于珊同学休息几天就好了,同学们健康是第一位的,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和老师说好吗?”
得到回应后她才继续讲课。
期中成绩下来,有几个学生考得非常不错,夏微宁兑现承诺,给他们买肯德基吃。
这几个同学家里条件不太好,是下面乡镇考到县城里来的,平时很少会吃肯德基这些。
夏微宁忙着上课,便把这事交给了夏卫国,他购买之后放在书店,放学后夏黎盛轩带着小伙伴去拿。
她们决定要给这些同学一个惊喜,时间来到晚上班会时间,夏微宁先把受表彰和过生日的学生叫到自己办公室,班级里正如火如荼的布置着。
算着时间差不多,夏微宁领着他们回到班里,别的班灯火通明,只有他们班乌黑一片,几个学生都很不解,纷纷围在她身边。
“夏老师,我们班怎么了?”
“没什么,推门进去。”
他们刚一推开门,教室里灯光骤亮,很快有人将他们推到讲台上,并为他们戴上生日帽。
几个学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吓到了,不安地看向夏微宁。
她缓步登上讲台,搭着他们的肩膀看向台下,“同学们,我们今天可以吃到这么多好吃的,应该感谢谁?”
“他们。”
“那我们要说什么?”
“谢谢。”
台上的几位学生都很感动,身体轻微颤抖着,很少有人给他们组织隆重的仪式,这种待遇让他们受宠若惊。
夏微宁继续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庆祝这几位同学的进步,同时也是他们的生日,我们一起为他们唱首生日歌好吗?”
“好!”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台下响起并不整齐的生日歌。
夏微宁急忙提醒他们,“快许愿,然后吹灭蜡烛。”
一个简单却具有仪式感的生日会完成。
隔天夏微宁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
[夏老师,谢谢你,第一次吃蛋糕,很甜;肯德基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很好吃。谢谢你送给我们的惊喜!]
夏微宁看着信上的字笑了,她第一次吃肯德基是在上大学期间,说起来都有人不信,在上大学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有肯德基,她的信息很闭塞。
她来自农村,通过教育一步步走向都市;她扎根于乡村的土囊,却成长于城市的繁华。
经过农村与都市的落差,感受过贫穷与富裕的碰撞,目睹过发达对传统的碾压。
尽管如此,她也只是有过短暂的迷茫和焦虑,依旧坚守初心,不变本色,她终于意识到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于是,她在心底悄悄对自己说:“夏微宁,你比自己想象得更优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