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棺椁突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某种精密机关开始运转。
尹眠手中的另一块指灵针疯狂旋转起来,最终针尖直直指向棺椁下方,指针颤抖得几乎要跳出表盘。
“这不可能……”尹眠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怎么可能会是黑秋儿的脸?
明明就在前不久还相谈甚欢,并且黑秋儿分明是个男子……
不可能……
哭狼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只觉得从后背升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寒意。
洛君突然蹲下身,指尖掠过地面,“温度在升高。”
三个人当中,就她最冷静。
话音刚落,十二具干尸的铠甲缝隙里突然喷出什么雾气!
“看剑柄!”哭狼突然吼道。
青铜短剑上原本模糊的纹路正在变得清晰,龟甲文的笔画像血管般凸起。
尹眠瞳孔骤缩,那些文字她见过——在春蝉留下的毒手最后一页,标注着的诅咒符文。
最靠近他们的干尸突然发出皮革撕裂般的声响,绷带层层崩裂,露出里面泛着金属光泽的骨骼。
洛君的匕首已经抵住那具干尸的咽喉,却在接触瞬间迸出火星——那根本不是人类骸骨,而是坚硬的青铜!
“退到东南角!”
尹眠甩出三枚烟雾弹,毒烟中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咔声。
三人背靠背形成防御阵型时,这时哭狼突然踢到个冰凉的东西——那是从干尸铠甲里掉出的字牌,上面赫然刻着鸣雀的名字和……昨天的日期。
水晶棺椁突然发出刺目的蓝光,黑秋儿的尸体猛地睁开眼睛。
她的嘴唇蠕动着,发出的却是鸣雀的声音。
“你们逃不掉了。”
“!!!——”
哭狼猛地从濒死的窒息感中惊醒,倒吸一口冷气,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脸颊。
他慌乱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旧在洞穴中,只不过躺在地上。
一切……都只是他的梦,吗?
就在不远处,洛君和尹眠也躺在地上,他慌忙跑过去,将两人摇醒。
“快醒醒,快醒醒!”
“你们也做梦了吗……”洛君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立即睁开眼,语气幽幽地问了一句。
尹眠神色复杂,用掌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语气十分肯定。
“我现在确信,我们应该做的同样一个梦。”
她的目光直直刺向那道石门,石门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粉末。
“又是幻境。”洛君眼底划过一抹倦色,顿时想到了第一个墓中的粉红袍子。
她刚想往上看去,却又意识到上面是什么都没有的。
哭狼抽出那把黑刀,气愤地插入地面,脸上布满的都是厌恶。
“等等……”尹眠突然按住哭狼的手腕,她的指尖在微微发抖,“你们有没有发现,黑刀的影子不太对劲?”
哭狼低头看去,光线下,黑刀投下的影子竟然像活物般蠕动起来,渐渐拉长变形,最终凝固成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轮廓——棺中的黑秋儿。
洛君突然捂住嘴干呕起来,她的影子正在地上分裂,像被无形的手撕扯成两截。
而更可怕的是,分裂出来的那部分影子,正缓慢地爬向石门。
“不是幻境。”尹眠突然说,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们从来就没醒过。”
但即使是她本人,也没弄清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石门上的黑色粉末开始簌簌掉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龟甲文。
那些文字像蜈蚣般爬满整面石壁,最后汇聚成三行血字: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已经死了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即将死去
你们之中有一个人从来就不存在
你们终将死亡
哭狼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他的黑刀不知何时已经抵在尹眠颈间。
而尹眠的短刃正不受控制地刺向洛君的眼球,洛君的匕首则横在哭狼腰侧。
三人的动作凝固成诡异的平衡,就像被蛛网黏住的昆虫。
“咔嗒”
水晶棺椁开启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女尸坐起身来,腐烂的指尖夹着三张字牌。
当看清牌面上的名字时,洛君突然笑了,她的笑声里带着金属摩擦的嘶嘶声,完全不像她。
“原来如此……我们三个,都是已死之人啊。”
字牌在空气中化为灰烬的瞬间,整个墓室突然塌陷成巨大的青铜鼎炉,鼎身上十二个骷髅浮雕同时张开嘴,唱起古老的葬歌。
鼎炉内的温度骤然升高,青铜壁面泛起诡异的暗红色。
葬歌声中,哭狼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融化——皮肤像蜡油般滴落,露出底下森白的骨骼。
“这不是我们的身体……”
尹眠的声音变得扭曲,她的半边脸已经塌陷,像被高温灼烧的陶俑。
洛君低头看着自己逐渐崩解的手指,忽然笑了,然后从喉咙深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
鼎炉上方,黑秋儿的尸体悬浮在半空,腐烂的衣袍无风自动。
她的脸开始变化,皮肤剥落,露出底下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鸣雀。
“欢迎回来。”她的声音重叠着无数亡魂的哀嚎,“你们终于想起来了……都死了哦。”
哭狼的瞳孔剧烈收缩。
眼前的景象突然一换,出现了一尊石台。
石台上,鸣雀被十二根青铜钉贯穿四肢,鲜血顺着古老的符文流入地底。
但诡异的是,鸣雀的嘴角裂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随后,她的脸又变成贪狼的脸。
鼎炉轰然闭合,黑暗吞噬了一切。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尹眠听到了铠甲碰撞的声音——
十二具青铜干尸正整齐地跪拜在鼎炉四周,它们的头盔里,缓缓流出新鲜的、温热的血。
“嗡——”
剧烈的耳鸣声贯穿大脑。
洛君控制不住地从地上弹起,然后死死攥紧了尹眠的手。
“有完没完?啊啊啊啊啊啊!”哭狼痛苦地抱住脑袋,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声。
又是黑暗,比墨水还要黑的黑暗。
当三人再次睁开眼时,才发现他们居然站在一片荒芜的平原上。
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暗红色,远处矗立着十二座巨大的青铜鼎,每一座鼎身上都刻着不同的龟甲文——而其中三座鼎,正缓缓渗出鲜血。
“这是……黄泉?”他喃喃自语,然后又发疯般癫狂大笑起来,“死了!死了!我们都死了哈哈哈哈!”
洛君的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异常清醒。
“不是黄泉。”尹眠突然抬起手,指向地平线尽头,“你看那里。”
哭狼勉强安静,他眯起眼——在血色天空的边际,一座巍峨的黑色宫殿悬浮在半空,宫殿下方垂落着无数青铜锁链,每一根锁链上都挂着密密麻麻的尸骸。
而宫殿正中央,是一张巨大的王座。
王座之上,坐着“贪狼”。
不,那已经不是贪狼了。
它的身躯由无数青铜骸骨拼接而成,头颅却突然又一个变换,仍然保留着黑秋儿的面容,只是那双眼睛——是两颗漆黑的、没有瞳孔的珠子,像是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渊。
“你们终于来了。”它的声音直接在三人脑海中炸开,像是千万亡魂的嘶吼,“上黄泉吧。”
洛君突然笑了,她抬起手,拿起一个青铜蝉蜕:“不,我们还活着。”
这个蝉蜕是春蝉留给他们的。
“我们是来终结这一切的。”尹眠的声音加进去,眼中有光。
青铜蝉蜕亮起的瞬间,哭狼和尹眠同时出手——
黑刀斩向王座,紫眼化作一道黑光直刺它的眉心!
“没用的。”它轻轻抬手,两人的攻击瞬间凝固在半空,“你们的力量,本就来源于幻境,而我,才是这里的主宰。”
“是吗?”哭狼的声音忽然变了,他的身体开始崩解,皮肤下露出青铜的光泽,“那你是否记得……‘春蝉’?”
——春蝉。
这个名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撬开了某种尘封的记忆。
王座上的存在第一次露出了惊愕的神情。
“可是他已经不在了哦——你们拿什么来抵御我?”
“早就死了,对吗?”洛君缓缓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但你忘了,春蝉最擅长的……就是‘蜕壳’。”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突然放出耀眼的青光。
下一秒,整个空间开始崩塌。
“不——!!!”
王座上的存在发出凄厉的咆哮,但已经晚了。
蝉蜕爆发出刺目的青光,无数青铜锁链寸寸断裂,悬挂的尸骸如雨坠落。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哭狼看到洛君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嘴唇微动。
“快走。”
“嗡——!!!”
又是刺耳的耳鸣贯穿大脑。
尹眠和哭狼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最初的墓室中。
石门上刻着的龟甲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最终化为粉末。
“洛君呢?”哭狼声音嘶哑。
尹眠没有回答,只是略带笑意地指了指右边。
洛君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做梦了?”
她伸出手,推开那道石门,哭狼这才注意到她脚下踩着一个人的头骨。
而头骨的眼眶中正闪着幽蓝色的火焰。
而且,她的手中,静静地躺着一枚青铜蝉蜕。
尹眠后怕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幸好应蛇把青铜蝉蜕偷偷送给了洛君,不然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确实,小爷差点以为自己就挂里面了,那一次又一次的……梦境,简直快把小爷逼疯!”
哭狼不满地抽出黑刀,眼中还有一些未消的血丝。
那些梦境实在是太逼真了。
然后他走过去,把洛君脚下的头骨踩了一脚。
“就是这死玩意儿是吧?”他一脚把那东西踩碎,幽蓝色的光芒暗淡下去,“小爷不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