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是冬天,回去的日子却是在开春,路上的积雪微不可见,树上冒出一点点新的嫩叶。
如此生机勃勃的一切,却是藏匿着巨大的危险,言昭离这一路,并不太平,遭遇的刺杀比去的时候还要多上几倍。
她们并不执着于杀,而是抢夺言昭离手上的东西。
在得到那份名单的时候,言昭离就转交给了广安王,广安王当即对上面的官员展开逮捕,问出她们背后的人——章太守。
可章太守拒不承认,只说是被污蔑的,她与江段并无任何交集。
没有关键的证据,确实抓不了章太守,但广安王一向肆意,直接派人把章太守抓了。
抓到后却犯了难,言国律法,未有明确的证据,是不能对朝廷命官用刑的。
抓了章太守,已经是在律法的边缘上试探了。陷入僵局的时候,言昭离提到了一个人,章松卉,章太守就是再有玲珑之心,再聪慧,在这个唯一的女儿面前,也不可能一直伪装下去。
言昭离猜的没错,比起章太守这个老油条,章松卉被抓后,就吓得心惊胆战,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几乎把她知道的全交代了。
她说有一次见到过章太守和江段会面,两人交谈时,她就站在屏风后面,听到她们似乎说到什么贵人,但她离得太远,听不清人名。
有了章松卉大义灭亲的证词,章太守基本就已经定罪了,于是广安王开始对他严刑拷打。
势必要问出她口中的贵人。
章太守没抗住,一股脑全交代了,签字画押,由于她背后的人身份实在尊贵,这份证词,以及名单只能由言昭离亲自带回去,上交给言武帝。
自从被抓,背后的贵人就已经有了极不好的预感,一开始,她下的命令是杀了章太守,可看管章太守的人太多,她们的人硬是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如今章太守已经认罪,言昭离手上的证词,是能扳倒她们的存在,她们必须得不顾一切的毁了那份证词。
言昭离再一次处理了刺杀的人,就听到手下的侍从急急来报:“大皇女,祁小郎不见了。”
“怎么回事?”
行程劳累,他们在一处客栈落脚,言昭离带一部分人出去购买物资,祁逾白则留在客栈里。
“客栈里的人突然遭到十多个黑衣蒙面人的截杀,直到祁小郎被捉走才撤退,只留下了一份书信。”
言昭离拆开书信,上面眉飞凤舞的几个大字:想要他活命,明日卯时,带着证词,灌木林中见。
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
灌木林,是附近的一片树林,地势复杂,很适合藏匿身形。
她眉心横跳,把书信揉搓成团,一字一字说道:“提前准备好。”
“大皇女,此证词至关重要,万不可……”为了一个祁小郎交出去。
“是啊,大皇女,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我心里有数。”
见大皇女如此坚持,底下的人一个个唉声叹气,怎可如此昏庸。
躲在暗处的人见此情景,满意的离开,她穿过层层树林,最后来到一座山前,按动上面的凸起,山侧面的暗门缓缓打开。
暗门的通道很是狭窄,仅容许一人通过,里面潮湿又阴暗,只有微弱的火烛照耀着路,她循着烛光一路走去,眼前的视野逐渐变得开阔起来。
洞穴很大,还有一处泉眼,水很清澈,山洞里面阴湿,但一处有阳光照射,生长着不知名的野花,穴里面大概有四五十个人,最上面的人,坐在高位上。
祁逾白放置在另一处的榻上,上面铺着虎皮,他被人灌了迷药,至今还昏迷不醒。
“老大,大皇女很是看重这个男人的性命,尽管手下人一直劝阻,但她不听,坚持拿证词换人。”
被换做老大的女人身形比旁人要更瘦些,蒙住的脸看不清神色,但声音醇厚:“那就好,一定要好好看住那男人,不要让他跑了,也不要让他伤了。”
“是。”
*
卯时不到,言昭离就已在指定的地点等待。
卯时一到,黑衣人自动出现,她笑意吟吟的打招呼:“大皇女,久等了。”
黑衣人身后站着五六人,暗地里埋伏的还有三四十人,等黑衣人一拿到证词,她们就掩护她离开。
“他可好?”
言昭离仔细的观察祁逾白,他双眼被蒙住,手也绑了起来,除了衣服有些灰外,没有任何的外伤。
她放下心来,继续与黑衣人周旋。
“大皇女待祁小郎还真是情意绵绵啊,放心,祁小郎在我这里,完好无损。”
“毕竟,我想要的东西在您的手上。”
“时候也不早了,大皇女,还是赶紧把东西交给我吧。”她钳制住祁逾白的肩膀,把他往前推了一段距离,刀尖抵住祁逾白的后背:“早些把东西给我,我好早些把人放了。”
黑衣人下的迷药把控的刚刚好,祁逾白在天还未亮的时候醒来的。
言昭离举起手上的证词,章太守是在广安王的严刑拷打下招供的,这份证词在广安王看过后,也被封了起来,她没看过:“我怎么确保把证词交给你后,你就会放人呢?”
“别废话,人在我手里。”她的意思是言昭离想要的人在她手里,是弱势方,根本没有商谈的机会。
见言昭离仍在犹豫,她咬紧牙关:“你还想要他活吗?”刀尖又前进了几分,隐隐压住祁逾白背后,“想要他活,就别那么多废话。”
“不想要了。”言昭离突然拒绝,“本皇女最讨厌被人威胁,突然不想继续交易了。”
“照我说的做,先……什么?”黑衣人说话猛的一扬,“你不想要他活了?!”
“怎么可能,你不是一向最宠爱这男人吗?”
言昭离耸了耸肩:“突然想通了,要是把这证词带回去,还能立个大功,说不定能封王,一个男人而已,等本皇女封王后,养他上百个。”
黑衣人心里发急,但没想到祁逾白比她还急,他似乎很担心自己的小命真的不保:“妻主,可是奴做错了什么?不要把奴抛在这,奴害怕。”尾音轻颤,哪怕看不见那双入水的眸子,光凭声音,也能让人为之沉醉,想要把一切都奉献给他。
黑衣人为他打抱不平,像是看一个负心汉一样的看向言昭离:“是啊,他跟了你这么久,怎么能说抛弃就抛弃呢?”
言昭离语气淡薄:“男人如衣物,想弃就弃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这这……”黑衣人气结,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可怎么办,传言有误,大皇女并不重视这小郎,那她们怎么能拿回证词。
“妻主!”祁逾白说的很是凄厉,“既然你不仁,就休怪奴不义,奴可是知道你的一件事。”
言昭离肉眼可见的慌张:“你休的胡言。”
“妻主把奴换回来,奴就不往外说。”
黑衣人的眼睛里的小火苗蹭的点亮,颇有些赞赏的看向祁逾白,没想到这小郎有几把刷子,这都能拿捏住大皇女,那她这任务,完成指日可待啊。
在黑衣人美滋滋的沉浸在自己即将得到的奖赏时,言昭离的一句话又扑灭她的希翼。
“那你等会死去,本皇女便不用担心你说出去了。”
黑衣人大喊:“在他死之前,我会让他说出那件事,然后找人大肆宣扬。”
祁逾白抿唇,同样威胁道:“对,我会说出来的。”
“一旦说出来,妻主便会遭世人唾弃,入十八层地狱。”
他说的严重,黑衣人更好奇他口中的那件事,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是取得证词。
言昭离思考良久,叹了口气:“那我还是跟你换,不过,我说过,我最讨厌威胁,既然要交易,也得按照我的规矩来。”
“无名交给你证词,同时你也需要把他放了。”无名从言昭离的身后走了出来,他瘸了一条腿,行动颇为不便,且身形清瘦的异常,应该不是习武之人。
经过刚才的波折,黑衣人不想再生出事波,连忙答应,同时心里头也松了口气,这男子毫无威胁之意。
无名拿过言昭离手上的证词,一步步走向黑衣人,黑衣人钳制着祁逾白向前走,三人在只有六七步近的距离停下。
“停,举起证词转个圈,让我看个清楚。”
证词在无名的手上转了一圈,借着日光,黑衣人清楚的看到封皮上面的掌印,是广安王独有的,且封皮极为薄,能依稀的看到里面的大字——认罪书以及指控书,整份证词并未有人拆开的痕迹,这是真的。
“好,继续。”
双方开始交换,黑衣人将钳制住祁逾白的手收回,转向拿无名手中的证词,另一只手未有任何变化。
在黑衣人即将碰到证词时,无名突然收回,黑衣人扑了个空,眼中满是错愕,趁黑衣人分神的功夫,祁逾白猛的往身后一踹,自从黑衣人放了她钳制住祁逾白的手,两个人的距离就在不断缩大。
黑衣人疼的下意识捂住腹部,一时间松了对祁逾白的威胁。
祁逾白和无名同时往一个方向跑,无名跑的慢,毕竟他腿脚不利,谁知祁逾白跑的比他还慢些,祁逾白手上绑着绳子,且身体因为下多了迷药,有些无力,刚才踹黑衣人那一下,已经耗费了他许多的力气。
眼看两人马上就要被追上,言昭离大喊一声:“趴下。”
两人立马照做,一只箭矢划破半空,径自射向黑衣人,黑衣人刚才被戏耍了一番,警惕性猛的提高,反应迅速的避开。
接着,她掷出手上的匕首,朝着前面的那个身影射去,祁逾白跑的速度不快,且距离也不远,是完全能射中的。
祁逾白没有感觉到太多的疼痛,甚至是倒下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刺中了。
“祁逾白!”
耳边传来言昭离的声音,与最开始做戏的慌张不同,似乎多了一份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