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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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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晦在京都为质这么多年,一直跟着别的质子一起,在太学上课。他们成天跟那些皇嗣们搅在一处,学忠君,学爱国。等到了年纪,就分他们一个不痛不痒的官做着。

只是那些老学究们的车轱辘话,他们这些质子到底听进去了多少,宋如晦就不知道了。

今早上,庄引鹤亲自带人来刑部衙门堵人的时候,宋如晦第一时间想到的,居然是他爹那张老泪纵横的脸。

宋如晦接圣旨入京为质的时候,他幼弟还在襁褓里面,唯一会的一件事就是扯着嗓子要奶吃。齐威公没法子,只能让自己的大儿子去。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不结党,不营私,明哲保身。爹……只想让你活着。”

如今大周的党争早就被放到了明面上,所以面对宰相一党中最臭名昭著的燕文公的邀请,宋如晦下意识的用自己事务繁多为由推掉了。

庄引鹤掐着烟杆听完,当即大手一挥,表示理解,随后就找来了刑部尚书。然后宋如晦就看见,刑部尚书点头哈腰的表示中午前必然能找人清了自己手里的活,不会耽误宋如晦中午跟燕文公吃饭。

庄引鹤客客气气的听完,礼数周全的给宋如晦留下了帖子,这才被人推着走了。

宋如晦轻叹了一口气,他明白燕文公的意思了,今天这顿饭,自己是无论如何都要去了。只是宋如晦不明白,自己只是个从九品的刑部主事,自己身上究竟有什么能让燕文公图谋的呢?

庄引鹤可算是把这份要命的请柬送了,宋如晦这呆板执拗却又刚正不阿的脾气可把他累够呛。不过也正是看中了他这个脾气,燕文公才会避开方相和皇上,暗中想法子把他钉到刑部里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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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那个让不少权贵都趋之若鹜的园子中,庄引鹤饮了一盅热茶,压了压那一直连绵不绝的胃痛。

他身体本就虚得厉害,这半日来也没吃东西,面上更显苍白。细瘦的手腕托着天青色的杯盏,缩在宽大的衣服里,把林远看的直皱眉。

“其他的请帖也已经差人送出去了,”林远把杯子里的茶满上,随后问,“腿还受得了吗?我让哑巴过来一趟给你施针?”

方修诚只知道这眼温泉养人,故而特地把这宅子赐给了燕文公,却不知道以庄引鹤如今的破身子,根本受不住湿气这么大的地方。

“不妨事,撑一撑吧,晚间就回去了。”庄引鹤细细品味着腿上如跗骨之蛆一般的钝痛,两只冰凉苍白的手拢着杯盏,轻声呢喃,“林叔,你说方修诚和圣上……应该已经看到那封战报了吧?”

“算来应该是。”

在已经被替换掉的那封战报里,燕文公没说一句假话,却用真话撒了个弥天大谎。

他大肆渲染了犬戎人的骁勇善战,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城是怎么破的,守城的将领又是怎么死的,一分的东西燕文公都敢按照十分来写,他把这群蛮人形容的如狼似虎,却唯独‘忽视’了那个世家子弟的窝囊和愚蠢。

只透过短短的几行字,关外沙场上被战马扬起的沙尘,都能迷了读信之人的眼。字里行间都让人觉得,下一刻犬戎的铁骑就要踏破这薄薄的信纸,碾到苟延残喘的大周脸上来了。方相和皇上面对着如今兵不强马不壮的局面,听着这封被血泡透了的战报,不知道心里又会作何感想。

“还不够,我还得再加把火。”庄引鹤把已经冷了的茶一饮而尽,把杯盏搁在桌上,“我的贵客是不是要到了?走吧,去迎一迎他们。”

“哎呦我的爷,仔细着伤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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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宋如晦拿着拜帖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走错了。

因为这个被人津津乐道的园子,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要不是看见了不少入京为质的同窗已经到了,他都想打道回府了。

正当宋如晦盯着桌上那些他从来没见过的果品一个劲看的时候,燕文公进来了。还是那身赭色的衣服,手里抱了个描金的手炉,没骨头似得窝在轮椅里,客客气气地跟众人见礼后说:“眼下虽然还没到深秋,但是我这个破身子,着实受不得寒。所以园子里面吃风的地方都被围起来了,不少景致今日都没法看,只怕会让诸君有些遗憾。”

众人忙称不敢,能受邀来一趟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云云。宋如晦听着他们溜须拍马的奉承之言,只觉得可叹;回神后想到自己也在这泥淖之中,又觉得可悲。故而轮到他致谢时,宋如晦一句感人肺腑的话都没说,只表示马上入冬了,希望燕文公能多注意身体。

那言外之意就是,既然身体都成这幅样子了,就别整日贪图享乐了,老老实实窝在府里调理一二吧。

庄引鹤听懂了,却没生气,只温和地勾唇一笑:“是,多谢承远兄记挂,今日承远兄就与我坐在一处吧。我园中的景致可能不尽如人意,但我这菜色必然不会让诸君失望。走,开席。”

众人从花厅往后走,只见后院中的所有景致,都被数层巨大的纱幔罩住了。那月白的纱帐轻薄柔软,想来价值不菲,却就这样被无所谓的垂到了水渠中。绽放在水中的月白轻纱,层层叠叠得拢着飘落在渠中的殷红花瓣,甚是漂亮。

纱帐前,两个小奴隶相对跪坐在地上,手里分别持着一柄雕刻繁复的象牙仗。见众人来了,二人便垂首挑起层层幕帘,轻薄的纱帐堆叠在象牙仗的顶端,又缓缓滑落到两旁。宋如晦顺势往帐子当中望去,那里面居然暗如子夜,也不知道燕文公究竟罩了多少层轻纱,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宋如晦一路跟着燕文公往里走,门口的两个小奴隶见众人都已经进去,便把幕帘落下了,帐中顿时一片漆黑。

燕文公轻轻拍了两下手掌,吩咐道:“上灯。”

可四周仍是一片漆黑。

突然,一阵清幽缥缈的女声响了起来:“天上,白玉京~”①

这声音清亮,像极了水滴入银湖。恍惚中听着十分幽远,细听之下,却又觉得仿佛是在耳边呢喃。众人纷纷在黑暗中侧目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就在这时,几小丛如豆的灯火慢慢亮了起来,只是周围仍旧太暗,让人看不真切。

紧接着,那歌声和着丝竹之声又起。这次听来,却是在背后:“五楼,十二宫……”

众人忙回头去看,入目之处又有几丛灯火亮起。这些灯的位置很考究,都被挂在了蜿蜒的水道旁边,如此一来,波光粼粼的水面被跳动的灯火照亮,让四周都闪烁着细碎又柔和的水光。

“起舞,弄清影~”②

这次的声音很多,从四面八方传来。众人心头正惊愕之时,猛然间,天光大亮。

无数的灯火在那一瞬间灿然亮起,曲水流觞的水道被照了个透亮,无数的水波映在四周的纱帐上,一阵风吹来,纱帐轻轻地飘动着,上面的水波便也随之涌动,那纱帐仿佛变成了因风皱面的春水,帐中的一切,仿佛也变成了瑰丽的水下世界。

宋如晦盯着帐顶,惊得不知如何是好。这时他突然发现,高悬的半空中居然有人,而且还不止一个。

他们着白衣,飘然的行走在半空中,周围水波荡漾,灯火璀璨,跟宋如晦遐想出来的天宫别无二致。

回神后,宋如晦才发现,那些不是仙人,那些是镜中之人。

他们周围立了无数面巨大的镜子,把帐中悠然穿行布菜的奴隶,折射到了几丈高的半空中。粼粼水光也一并被照了进去,一眼看去,这些着白衣的奴隶仿佛是在天界行走,又仿佛是在水中漂浮。

芙蓉泣露的歌声又起,只是这次声音的来源,却是在帐子的正中间:“何似,在梦中……”

宋如晦循声望去,却见到坐花醉月的水道正中间,有一丛用汉白玉雕刻而成的夏荷。

三名舞女分别站在三朵白玉花蕊之上,朝着不同的方向舞着水袖,她们腰上佩戴的一圈玉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佩环之声。

镜子也把这一切都照了进去,宋如晦一时恍然,只觉得半空中有无数的仙娥正飘然起舞。

“承远兄,落座吧。”燕文公出声提醒了一句,于是不少侍者依次上前,把前来赴宴的宾客各自带到了席位上去。燕文公自己也由人扶着,屈膝跪坐到了主位上。

宋如晦直到坐下的那一刻,都还是呆的。

自然没发现,他和燕文公周围被塞了好几个小奴隶。

宋如晦几次张嘴想要说话,却终究还是把“穷奢极欲”四个大逆不道的字咽了回去。他正打算想个迂回的法子劝一劝,让树大招风的燕文公别这么铺张,却被怀里突然多出来的一个奴隶吓得几乎蹦起来,一时间人仰马翻地从席位上爬了起来。

那小奴隶也被吓了一跳,忙埋首跪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唐突了贵客,不住地瑟瑟发抖,唯恐燕文公一时不快发作自己。

燕文公挡住了身后另一个小奴隶端起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亲自给宋如晦添了一杯酒,随后对地上那个奴隶嘱咐道:“起来吧,到我这来。承远兄,尝尝这状元红,这酒是我特地备下的。”

宋如晦这才惊魂未定的坐了下来,闹了这么一出,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往他身上贴了。宋如晦也忘了自己刚刚要说什么了,只惊魂未定地端着酒爵,把那烧刀子的烈酒一口闷了,被辣的满脸通红。

庄引鹤见状,便也不再管他,只同一旁的其他质子谈天说话,怀里搂着的是刚刚被吓得不轻的小奴隶。那小奴隶这才发现燕文公体温低的吓人,于是把热茶满上后,他就乖巧安静的窝在了燕文公怀里。庄引鹤对此很受用,于是捏了一个莲花酥塞到了小奴隶嘴里。

燕文公的身份地位在那摆着,那就注定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见此种种,楚庄公家的小世子动了点心思,他在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面容清秀的白衣少年,这会便把人拽过来,不知道低声吩咐了些什么,那少年跪到了燕文公身后。

庄引鹤没留意这些,只是一心盯着他怀里那小奴隶,看他垂目安静地嚼着糕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庄引鹤得了趣,便又挑了个青提在手里盘着,打算等人吃完了继续投喂。

突然,身侧一个身影上前,启唇把那青提叼走了,温热的唇珠碰到了燕文公冰凉的指尖。燕文公微微挑眉,抬头对上了楚庄公世子的视线,那小世子见状忙把酒杯举起来,遥遥一举,随后一饮而尽。燕文公笑着摇了摇头,也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放下杯盏,燕文公挑着那少年的下巴,边打量边问:“好吃吗?”

那少年忙答:“主子赏的都是好的。”

燕文公不接话,只是从果盘里又挑了一个青提出来,塞到那少年嘴里,随后吩咐道:“含着。”

那少年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嫌自己话多了。于是立时白了脸色跪着,不敢再逾矩。

燕文公擦了擦手,这才继续问:“会弹琴吗?”

见那少年点头,燕文公招了招手,立刻有人在宋如晦身后摆了一架七弦琴,那少年忙过去,循着舞曲,慢慢地把琴声也加了进去。

宋如晦蹙眉看着这一切,没搭腔。

他听不懂后面的琴声,身边也无人伺候,跟身边围了好几个人的燕文公一比,他像个格格不入的看客。

宋如晦只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想着早点喝醉算了,也省的自己还要应付这一切,却冷不防被燕文公点了名:“承远兄是不是觉得我很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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