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记忆、修为、常态和半张好脸的折南蕾,在战场上消失不见后,立即就被送到了平行凡界。
也不知她真的还算折南蕾吗。
折南蕾醒来时,正躺在一个不知道哪里的桥洞下,周围偶有人路过,大多只会瞧上她一眼就唏嘘地离她远去了。
想必这还只是因为折南蕾眼下是平躺着的状态,若是其侧躺,只露出那半张伤疤脸的话,想必旁人不仅连一眼都不会多分给她,说不定还得顺便扔上几颗石子。
刚刚醒来稀里糊涂的折南蕾将自己上上下下瞧了个遍,当她摸到自己那左半张脸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于是她连忙去寻有水的地方想一探究竟。
待她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片水潭后,这一看,便是对自己的人生感到了绝望。
虽然现在的折南蕾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自己该做什么。
可这半张脸真的好可怕啊。
折南蕾不禁叹了口气,却自是无能为力的。
没有背景,没有能力的她,就这样变成了万千乞丐中的一个。
而且她身量不算高,体格也不强壮,又因她即使是好的那半张面庞也时常被污秽遮挡,样貌当然也就显得十分难看,所以她常常遭人欺负。
日子长了,折南蕾心中的难过和怨恨都越来越强了。
为什么她什么都记不起来?为什么她生的如此奇怪?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接近她?
为了活着,折南蕾与别人打架,打不赢也要打。
为了活着,折南蕾跟野狗抢食,不小心伤到了,就等伤口自己好起来。
她虽然恨,虽然怨,但这些她也还能忍一忍,实在难过了,与别人对骂几句,也就会好多了。
可即使折南蕾现下活成这样,又长成那样,也还是有些丧心病狂之徒想对她行不轨之事。
折南蕾为了活着已经抛弃了自己的大部分自尊,她不能再守不住这最后的底线了。
于是这时的折南蕾像疯了一般胡言乱语着,一手挥动着路旁掉落的不知什么的尖锐碎片,另一手则挥动着木棍来反抗。
她行动太过癫狂,还未能伤到那些来人,便已是伤到了自己。
折南蕾见他们有些愣住,笑得更大声了。
“好!好!哈哈哈哈哈……好!”
她似是感觉场面很有趣,甚至拿起那碎片,笑眯眯地让其划伤自己的脸,自己的胳膊,自己的腿……
那些色胆包天的家伙脸上终于现出了鄙夷与慌乱同在的神色。
他们走了。
一边走,一边说她是个疯子,怪物,不祥的存在。
见他们离开,折南蕾随便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休息,伤口也还是没有管。
“这样也挺好的,不仅解决了现在这方面的问题,之后抢吃的什么的说不定也更方便呢。”
折南蕾自言自语着,反正她已经是个疯子了,至于怪物什么的,以前就已经是了啊,还多嘴些什么呢。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半张脸都是伤疤的丑女人疯了,大家平日里都自觉地离折南蕾更远了。
折南蕾作为一个疯子,每日都在街上随便转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事偷上几个铜板,抢上几个路过小孩的零食,也算是手到擒来了。
反正只要她笑一笑,走几步,人们就都不敢说什么了。
虽然没人知道身为疯子的她心里到底是舒服还是不舒服的。
折南蕾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如此不人不鬼的生活,然后,她遇见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
“姑娘啊,你受苦了,我是刚搬到这附近的黄婶,平常做些卖早餐的工作,你若是不嫌弃就来当我的女儿吧。”
老妇人名叫黄婶,据她所说,她也曾有个女儿,只不过早早染病过世了,她那女儿的左半张脸也有一块很大的胎记。
因此,黄婶心觉与折南蕾有缘,对她也很是怜惜,想让她与自己作伴。
这一世的折南蕾哪里感受到过这般的善意与爱意,很快便没有多想地同意了。
于是,折南蕾过上了她认为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她每天和黄婶嬉嬉笑笑,帮黄婶做早餐,卖早餐……她是做不了了,不过只要是折南蕾能做的,她都会尽量而为。
而黄婶,每日帮折南蕾梳洗打扮,甚至还给她定制了一副适合她的漂亮面具,还真像是在养女儿一般。
好好装扮一番之后戴上面具的折南蕾,看起来完全是变了一个人,街坊邻居的,也就渐渐地也不常对她指指点点了。
就在折南蕾把自己心底曾经的那些哀怨愤恨压下,以为她将会这样一直幸福下去之时……
黄婶与她说自己要搬家离开这里了,并询问她要不要一起。
折南蕾虽心下疑惑于黄婶明明刚来这附近不久,怎么就突然要离开了?但还是连连点头答应着,毕竟她如果不与黄婶在一起,还能去何处呢?
当疯子一点也不好玩。
于是折南蕾就这样与黄婶一同离开了镇上。
再后来……那黄婶就露出了真面目。
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搬家不搬家,甚至连什么黄婶啊早餐铺啊,也就是个幌子罢了。
“黄婶”正是那泽阳国最大花楼的老板——玉雾大娘。
前头那些照顾折南蕾的时日,不过是玉雾为了套住她,将其骗过来罢了。
先不说折南蕾其完好的半张脸生的如同天仙下凡,就连那布满疤痕的半张脸,都说不定能在这花楼内派上些用场。
毕竟在这最好的花楼——芳雨楼里,什么样的客人没有呢?
所以她也要让这里什么样的姑娘都有才是。
这无父无母还疯疯癫癫的折南蕾,自然是最最好骗的了。
带来好好调教一番,赚的银子绝对不会少,也就不枉费玉雾在她身上下的这么多工夫了。
“南蕾呀,这就是我们以后住的地方了,是不是比以前的破地方要好多了?”
要不是折南蕾这样的家伙不好找,玉雾才不会陪她演那么久的戏呢。
折南蕾不住地点头,似乎并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雾见状,不禁对她更加满意了,真是个又傻又不傻的傻子!
“乖孩子,所以之后在这里要叫黄婶玉雾妈妈,直接叫妈妈也是可以的。”
折南蕾还是没多犹豫就应了,她觉得这大抵是个更加亲切的称呼吧。
过了一阵,玉雾便是换了身她原本在这芳雨楼中的打扮,而后就安排了几个空闲着的姑娘去教导折南蕾了。
没被带进屋内的折南蕾,脸上还满是无措和慌张,待她进了屋,被所谓的“教学”了之后,才明白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
原来她被骗了。
搞了半天还是要让她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能要了。
但折南蕾隐隐明白,这地方若是单单硬闯肯定是难以出去的,她也得再虚与委蛇一阵才是。
所以她先是装作什么都没有感受到地听完了这面前的几个莺莺燕燕的种种不雅言论,然后不管那玉雾大娘问什么、说什么,她都回答好、行、没问题。
再是许久过去,待所有人真的以为折南蕾是个傻了吧唧完全不想反抗的丫头,所以就将她直接安置好了后,折南蕾便找机会逃了。
但很快,折南蕾还是被人发现了,这里的戒备比她想象的要森严得多。
而且……这几个帮花楼抓人的男人看起来可比曾经她对上的那帮乞丐要强多了。
不过折南蕾是不可能顺从和放弃挣扎的,于是在她一番激烈反抗之下,竟意外发现自己有相当高强的武功!
想来,可能是因为这幅身体曾经的肌肉记忆吧。
最后,她有惊无险地成功逃掉了。
虽然折南蕾她的□□保住了,可她还是觉得,心好痛啊。
之后的折南蕾换回了又脏又破了乞丐衣服,珠钗当掉了,换了几口吃的,面具扔掉了,再也不想看见它。
是啊,她怎么会突然就被爱了呢?毕竟可是又丑又性子古怪的她啊。
终究是她贪心了,才把自己害得这么惨。
折南蕾吸了吸鼻子,忍了忍泪水,她跑啊跑,跑啊跑,不知道又跑到了哪个陌生城镇上去了。
随后她果不其然地又被新的一群乞丐欺负了一阵,这倒也是帮助了她快速变回了曾经那个疯癫的模样。
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折南蕾现在知道了自己拥有着不错的身手。
因此她并没有被欺负很久,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都被她给收拾惨了。
现在折南蕾变成了个又疯又强的家伙,没人敢随意招惹了。
这样的日子仔细想想其实也还不错,折南蕾不会随便饿死,至少比一开始的时候要好多了。
拳头,真是硬道理啊。
所以,就当折南蕾再度以为她会将这样的日子过得长长久久之时……意外又来了。
来人不止一个,是很多个,他们看到折南蕾后二话不说就要将其强行带走。
可折南蕾现在也不虚,她在这附近的乞丐堆里根本是打遍无敌手的,即使是几个人来她也不怕。
但她没想到这几个人也有功夫,轻敌的折南蕾,就这样被暴揍一顿后扛走了。
待折南蕾再次醒来之际,她被关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大铁笼里。
她转头望向四周,竟然全是人,似乎还都是些达官显贵。
“喂!这是要干什么!放我出去!!”
折南蕾不住地拍打着笼子,并试图向外面的人们求助。
但别说有人搭理她了,当折南蕾靠着笼子努力向前伸手,想离外面的世界更近之时,所有人都是一脸嫌恶地向后仰去,似是生怕被她接触到,脏了衣衫。
随后折南蕾才明白……掳走她的人们,原来是要拿她喂兽……
此地乃是个地下斗兽场,没多久,折南蕾被放出了笼子,但于此同时,观众席的前方也升起了一圈看起来极其坚固的特质栅栏。
同样与折南蕾一同放出的……是一匹狼。
她没有任何武器,要想活下去,只能徒手与其争斗。
到底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她会被抓到这里来?她真的不明白啊。
美丽半边的脸,莫名矫健的身手。
原本以为是上天为她打开的一扇窗,现下来看,竟然是一把把杀向她的刀子啊。
但她还是不服!折南蕾她还是不服!她要赢!她要逃!她要活!
狼,她杀了,受了许多伤。
折南蕾浑身是血的站起来,像她自己一如既往地那样,疯癫地宣告自己的胜利。
台下只有讥笑,没有掌声。
一只狼罢了,已经有无数人成功过了。
后面还有虎,有豹,有……
折南蕾没多久也隐约看见了它们,主办方只踢给了她一把小刀。
那十分精明的男人走得很快,折南蕾甚至没有看清他的模样。
折南蕾往后退了几步,先是默默掉了几滴眼泪,随后崩溃地大哭大闹起来。
周围的人们见状倒是开怀地笑了起来,每一声,都击打在折南蕾的心上。
她的身和心似乎已经要到极限了。
折南蕾突然大怒,抓起那把小刀大吼一声,然后猛地掷出!目标正是那带头笑得最欢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去死!去死!我会死!你也死!都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刀正中那人眉心,现场顿时混乱一团,笑声变成了尖叫声和哭喊声。
这回换成折南蕾愉悦了,她感觉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开心过,连这满身的伤,此时都被忘却掉了。
什么虎狼豹狮之类的?魑魅魍魉姑奶奶我也是不管的!
折南蕾并没有被带下去,她死在了台上,或许就是眼下的这个看台上,又或许是之后的某个看台上吧。
总之,折南蕾死了,而且尸骨都没能留下一片。
没人在乎她的生,但众人欢呼着她的死。
她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笑着许愿自己不要再有来生。
但她自然没有如愿。
毕竟她一开始就不可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