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落的箭矢划过,孙氏倒在地上,她的双腿被长箭贯穿,谢韶看着望不到尽头的黑色夜空,人影蹿动几下,再也不见了身影。
这是谁?
谢韶迅速盘算估摸,虽说在见着箭矢的瞬间就已经猜到来者,但不能确定终究是不敢妄下定论;孙氏这样肯定是说不出什么话,她裙摆之下流出滩黄色液体。
风竹见状鄙夷:“唉,昔日的夫人也有被吓尿的时候。”
“真是可怜。”
随即摆摆手,让在旁边候着的小厮把孙氏拖拽下去。
孙氏并未真的痴傻,她只是佯装如此,试图找个空隙逃出去找女儿或者儿子救救自己;再不济,还有自己那些个老相好和孩子她爹。
孙氏本想趁这个间隙开溜,只可惜雪梅早有准备,直接挥着木棍子就给孙氏来了那么一下,孙氏头发乱糟糟的,虽痛,可眼前浮现的光景却是昔日时,自己虐待谢韶母女的场面;不知从哪里来的贱妾,仗着肚子争气生了孩子。
好在,贱妾无能儿子被自己抢走,寒冬腊月伤了身子,女儿虽命格落帝可终究也是个活不长的;孙氏眼珠子在晕过去前转动。
她要报复谢韶。
就算是不能把谢韶杀死,弄个残废也好,这样自己的女儿才能真正的,在日子前安安稳稳的走上自己为她选的道路。
夜幕之下,谢韶闭目神思。
方才王府有人前来传话,说是王爷有事儿脱不开身,现如今是要到北地去,王爷措手不及,朝中臣子多有不睦甚至是嫌弃着的,所以…谢韶握着手中的羽扇。
王爷再岌岌可危也不会真的没人出手相助,可北地的话…谢韶思索,北地的部落与先帝的情谊最是深邃,单论外部如何,先帝与三方联系都是密切的,且当朝陛下的生母也是北地出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在北地…
谢韶觉得不对,赶忙派人回去王府报信儿,没成想,炽穗匆忙赶了过来,满脸的凝重忧思,“小姐,王府早些就派了人来寻小姐,说让小姐去西域找王爷,王爷被西域周勾埋下的野散匪徒打伤,可派出来的人却在京都凭空失踪了!”
在京都都敢动手?
谢韶猛然一惊,而后掐着手指仔细算着日期:原来已经是立秋之后了…
看来,谢妙言等人属实有些沉不住气。
谢韶脑子转的飞快,这样下去八成还会被内外夹击而有祸根的趋势,当下…谢韶想到一个人,谢巧令。
谢巧令从失踪到现在,都未曾现身,难道这背后的推手居然也有谢巧令的一份子?
前世,谢韶掌心有了汗。
传闻中的陛下从未出过宫城,再者,自己只是小官之女,姊兄皆是奸臣,又有什么面子去见那位陛下呢…谢韶眼睛飘忽不定,再者,陛下可是嫣阅的血亲。
如此…
涓淼从院外儿赶来,见着谢韶如此局促便猜到了些事儿;转而看向炽穗,炽穗虽手脚比自己更为利落,可到底还是年龄比自己、也比谢韶稍微小一些,做事儿上不够果断且多含有顾虑。
见此,涓淼走向前,对着谢韶说道。
“小姐,如果是罪臣之女不便见人,王爷倒是对小姐爱护有加,不如…”
“不行。”
谢韶抿着嘴唇。
嫣阅送给过她东西,凭借着信物当然可以名正言顺的见面。
可自己怎么能…她退缩,后退半步不小心被地上的砖石绊倒,而后栽倒坐在地上。
脑海中尽是前世的事儿。
前世那位皇帝陛下威风凛凛,将同为乱党的自己下令处死,谢韶跪在刑场遥望着不可及的皇城,那样的巍峨壮观。
前世,她备受欺凌从来不敢奢望任何事儿,如今,今日,倒是愈发畏手畏脚。
到底是顾虑什么呢?是对于前世死亡的恐惧,还是今生对自己所作所为仍未报仇而感到忌惮;谢韶看着院子中的一并人儿,嬷嬷和雨兰来扶着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谢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尖锐之物。
她拿起来,借着灯笼的光芒看去,是一支簪子。
一支带血的金簪,上点缀着宝石流苏俗气但不菲,是孙氏的东西。
直到现在,谢韶才发觉自己的腹部居然被孙氏捅了一下,用这只簪子;只是夜色昏暗,她又被孙氏猛扑过来虚晃,这才导致的精神紧绷未能及时发现。
谢韶攥着裙子,血水已经可以被拧出来。
谢韶迟疑半刻,晕倒在地上。
月色被乌云遮蔽,不知这样的日子到底是过了多久。
谢韶心里苦涩,到底为何,为何现在还是在瞻前顾后呢?谢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出了问题,前进和后退都会跌入深渊。
谢韶彷佛站在悬崖沟壑面前,万丈深渊和血海深仇,总归有个选择。
谢韶从未问过他人这种问题,但谢韶站起身子,面色坚毅心脏踊跃跳动但没了先前的颤颤巍巍,她不会放弃报仇,也想要跨过万丈深渊。
昔日,明明已经同懦弱的自己做了告别,今朝又开始在这里纠结。
恍惚中,谢韶觉得谢妙言真的很厉害,她做事从来不会犹豫,看准了便出手,便利落便不择手段,敌人,但可取之处依旧可以学习效仿。
谢韶睁开眼睛。
本以为是自己的院子床铺和帷幔,但出现在眼前的居然是镶嵌着珠玉宝石的红木宽敞软榻,床头还摆放着几只香炉,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花香。
最先看到的不是自己的小丫鬟们,而是那位打过照面的太医苏生柏。
谢韶惊愕,刚要起身便觉小腹阵痛,她伸手触碰警觉自己的衣物竟然被换掉了。
谢韶脸色有些红润,继而看去,屋子远比自己那间宽敞,窗台摆设无处不凸显着华贵的气质,其中几只花瓶绸缎,竟然是前世今生都没见过的,上面绣着…凤舞龙跃纹理,这里是…
谢韶瞳孔放大,下刻就望见位娇艳明媚的少女端正的坐在自己身边。
少女穿得明晃晃的黄色,头上带着数不清的宝石装饰,现已入秋,少女穿得并不单薄只是…谢韶觉得,她的衣物样式并不像京都或者说新朝东城的,倒像是北地的?
少女见谢韶醒了,赶忙将手中的茶碗儿放到桌子上,从花瓶中抽出两只带着水珠子的鲜花递给谢韶。
“你就是韶韶?果真是母亲和姨母都赞誉过的美人儿!”
“你好,我是阿柠,没别的称呼,就叫阿柠就好。”
换做阿柠的少女看起来比自己稍微大些,脸上不见脂粉气、仅仅是笑语嫣然间的模样就足以引起众生惊叹。
谢韶接过两只小花,不太明白阿柠的意思,转而看向阿柠身旁的太监。
居然也是身着不俗的衣物,特别是上面那几条若隐若现的…被云纹包裹住,虽说是无根之身,可男子的气度与风雅并不削减,他站得端正,替身旁的少女说话。
“阿柠姑娘的意思是,见到谢姑娘很开心,见到王爷的姑娘也很开心。”
“不过,谢家既然同周家狼狈为奸,谢姑娘是打算做个笼中囚徒呢?还是打算为家国谋些天气浩荡的正气?”
“相比当今陛下的盛名,谢姑娘也是有所耳闻的。”
“反贼断不能容忍,当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是为家国为自己,还是要同那些迟早要被剿灭的奸佞一同,谢姑娘,请你好好定夺。”
这太监年轻,就差没握着少女阿柠的手说这段话。
他语气坚决冷漠,眼神儿同样像是把把刀子刺在谢韶身上;谢韶手无意间落在先前嫣阅给的玉佩上,触手升温,彷佛他就在身边。
谢韶水眸看向阿柠,她正亮晶晶着眼睛期待着自己的答复。
原来如此,谢韶明了,从床上起身单膝跪在阿柠面前。
“愿为家国之穷尽绵薄之力!”
阿柠笑笑,很是开心。
谢韶伤好得很快,仅仅是半日便以大好。
阿柠在给谢韶换衣服时便察觉了姨母留下的痕迹,倒是并不惊讶谢韶被毒簪刺中还无伤性命的事儿;只是,阿阅如今不知身处何地,愿弟弟平安。
阿柠收回目光,她在行景稍微歹毒的目光中感叹:好孩子终究是好孩子,无论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
洛行景看向阿柠的眼神儿稍微复杂,“估计韶姑娘还是知道些事儿的,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不不!”阿柠摊手,“她会回来的,就算不回来,消息也会回来的。”
“姨母和母亲不会看错人。”
谢韶换好衣服,并未及时带着人从京都出发,此番见到阿柠,她除了要寻找谢巧令的蛛丝马迹之外,便是问清楚那些事儿,柳氏,自己娘亲的事儿。
可还未等再见着阿柠便被身着监察寮衣物的年轻侍卫拦住,听语气孔武有力,可谢韶看向她的面孔,确实如江南女子般温婉柔和,只是眉梢处带着英气,身段也是板正极好的,若是放到红楼什么地方…
谢韶红了脸,这人长得真的好看。
是她见过除了嫣阅最好看的人了。